接下來“提議”的內容,她不能說半個不字。
孫裕算是她的伯樂,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如果不是孫裕,她不可能擺脫一個勤務兵端茶倒水當炮灰的命運進入軍情處,也不可能成為後來那個,幾乎令汶鼎軍政界談之色變的“情報之王”。
換句話說,陸霜年欠著孫裕的。
而當孫裕稱呼她“阿年”的時候,往往透著一種“自己人”的親切,旁人都覺得陸霜年是孫裕的親信和心腹,——當然,事實也卻是如此。可陸霜年清楚,做他們這一行的,爬得越高,就越毫無信任可言。孫裕叫她“阿年”,就好像他們之間有種追溯到過去的,更加親近的關係,而這又何嚐不是一種提醒。
他給了她現在這一切,也能讓她從高處重重摔下去,粉身碎骨。
女人黑沉沉的眼眸裏掠過一絲冰冷銳利的殺意,語氣卻依舊平淡:“您說。”
“保護顧宸北。”
☆、第22章 小陳
第二十二章
金屬器械從托盤裏被拿起又放下的聲音冷冰冰的。消毒水、血液、藥品和金屬的味道微妙地混合在一起。無影燈白刺刺地亮著,讓人感覺無處遁形。
帶著醫用口罩的女人隻露出高挺的鼻梁和黑沉沉的眼睛,她專注地看著手底下巧妙切開的傷口。
顧宸北的臉被呼吸麵罩遮住了,一根粗管子連著那台笨重的機器,發出低沉的雜音。
“當”的一聲響,扭曲成古怪形狀的彈片被放進旁邊的水盆裏,血液慢慢在清水裏擴散開來,露出那彈片本身焦黑的顏色。
被這麼個玩意兒卡在肩膀裏頭,恐怕算不上什麼美妙的滋味吧。
陸霜年轉回身去,將手裏的鑷子放回托盤上,護士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病人情況良好,沒有進一步出血現象。”
陸霜年輕輕呼出口氣,她的目光掃過手術台上的人規律起伏著的胸膛,似乎通過這種簡單的對於一個醫生有些可笑的方式來確認對方的生死。
“開始縫合吧。”
一個小時之後手術宣告結束。
陸霜年摘下口罩,她看了眼焦急地站起身來的兩個軍官,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手術成功,彈片已經移除了。”她說道:“傷員的情況還不是很穩定,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中校剛剛放鬆一些的表情又嚴肅起來,他皺起眉頭:“具體多長時間?”
他們側過身體讓過被推出來的顧宸北,男人還在昏迷之中,臉上缺乏血色。陸霜年道:“至少一個星期的時間。”
中校似乎很為難,他的目光好像要在陸霜年毫無表情的臉上瞪出一個洞來。但他最終妥協了。
“好吧,我去安排安保的工作,陸醫生,失陪了。”
陸霜年微微頷首。
她看著兩個軍人轉身離去,習慣性地往衣兜裏摸了摸。沒煙。
女人認命似地歎了口氣,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阿年……”
一拉開門陸霜年就掛上了格外溫暖的微笑,隻有眼睛裏劃過一分不耐。她看向站在辦公室裏的陸昔華。
“你怎麼在這裏?”
陸昔華局促地笑了笑,細白的手指絞在一起,那副緊張不安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惜。她低聲道:“王院長說我應該先熟悉一下醫院的環境,讓我跟著你一起……我就一直在這裏等你,怕你會覺得麻煩……”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怕自己犯了什麼錯一樣。
陸霜年微笑著走過去,輕輕按住陸昔華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