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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醫生?”王義嗓子有點兒啞了,他問道:“這麼晚了,有事麼?”
陸霜年挑了挑眉毛,院長似乎沒有請她坐下的意思呢。
女人倒是毫不客氣地自己在沙發上坐下。
“王院長好像有煩心事啊。”陸霜年並沒有回答王義的問題。她深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王義。
中年男人怔了一下,他的眼神不自在地躲閃了一下。那個女人的目光如同刀刺,鋒利得好像能直紮進腦海裏,翻騰出所有他不可告人的想法,看出他所有的驚慌和忐忑。
“是啊,最近醫院的事情很多,我們要後撤了,各種事務都要和軍方以及政府進行協調。”王義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陸霜年低聲地笑了笑,“院長還真是辛苦了呐。”她目光冷淡地看著王義,道:“這麼晚了,不知道院長怎麼不回去休息?”
王義幹笑了兩聲,道:“我隻是回來找兩份文件,馬上就走。”言下之意便要送客。
陸霜年似乎對院長大人的意思渾然不覺,她淡淡道:“醫院撤退之後,院長有什麼打算呢?”
王義看了她一眼,表情裏帶了些疑慮,“現在正是國難,自然是繼續報效汶鼎了。”
女人笑了起來,“王院長的忠誠,真是讓我感動。”她語氣平靜,言辭卻帶著一股子辛辣鋒利:“隻是這忠心又能為你換來什麼呢,每天在這邊陲戰地累死累活,也討不得幾分好處,恐怕在首都的那些高官眼中,也不過是個傻子罷了。”
王義整個人一愣,他皺起眉頭道:“陸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霜年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她今天腳上穿了一雙軍靴,鋥光瓦亮的黑色皮麵,係帶綁得整整齊齊,暗綠色的褲腿收進高腰靴子裏頭,一股幹淨利落的精氣神兒分明地透出來。
她慢吞吞地開口,仿佛在吊著王義的胃口似的。
“你不正是這樣想的嗎?”
王義整個人愣住,他看著對麵那個笑吟吟的女人,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凍結了一樣。
“你……”
陸霜年笑眯眯地聳了聳肩膀,道:“我隻是對院長平日的活動略知一二。”她攤開手,看上去挺無奈,“受命於人,不可相悖。”
女人說著話,眼睛裏的黑色卻深重得好像無邊無際,帶著冰冷的光澤。
大丈夫既食君祿,當死於戰場,以馬革裹屍還。
可有些人,偏偏不懂這道理。
王義臉上的表情如同麵具一樣破裂開來,露出裏頭的陰暗和驚惶,他啞聲笑道:“我卻沒想到,這醫院裏頭最好的外科醫生,竟是上頭派來的狗特務。”
陸霜年似乎對於那個汙蔑性的稱呼毫不在意,她隻是微笑道:“人各有誌,你想過安樂快活的日子,自然也有你的道理。”
女人的笑容很漂亮,屋子裏的光線讓她帶上了一種特別的韻味,但顯然,此刻的王義並沒有欣賞的心情,在他眼中,陸霜年的笑幾乎如同地獄裏催命的厲鬼一樣恐怖凶殘。
“隻是於國不忠,可是重罪啊。”
王義死死地盯著陸霜年,女人看起來隻是鬆散地坐在沙發上,好像不準備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豆大的汗珠從中年男人的臉上淌下來,他的手放在桌子下頭,已經慢慢去拉那抽屜。
“我隻是回來取兩份文件,陸醫生便這樣指責我有賣國之罪,未免太不講理。”王義說道:“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王義為了醫院——”
他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對麵那簇新的落地鍾忽然報起時來,聲音清晰又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