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在黑漆漆的囚牢裏,他曾牽起一個女孩的手。那時候他還不曾預料,這個女孩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忠誠,堅忍,冷酷,狡猾。以及一種被漫不經心所隱藏的,細微的溫柔。

兩個人隨著音樂慢慢挪動舞步,陸霜年一隻手搭在何勳肩上,稍稍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我想你會離開。”離開汶鼎,也離開夏澤。他的身份已經暴露,再度返回汶鼎必然是死路一條,而他對陸霜年假死的隱瞞包庇,恐怕也讓他在夏澤的日子不會好過。

她希望何勳能離開。

抽身離開這一切,不為了幾條情報或者一場刺殺而輕擲生死。

但她也太清楚何勳的為人,以至於脫身這樣看似最完美的出路,也隻不過是個假設。

何勳帶著陸霜年旋轉,舞步間女人的裙擺揚起,像一朵深色的,將開未開的花。

“我也是個軍人,阿年。”他說。

陸霜年苦笑道:“所以我知道那不過隻是我的希望而已。”她忽地歎了口氣,道:”既然你選擇回來,就該明白我會做什麼。“

何勳隻是微笑。

兩個人認真地和著節奏跳起舞來。陸霜年輕聲道:”你知道,不論其他,我一直感激你對我的照顧,何大哥。“

一支舞很快就跳完了。音樂和燈光裏的塵埃一樣緩緩沉落下去,消散了。何勳擁抱了陸霜年。女人的一隻手還和他的手牽在一起,她握得很用力,何勳甚至能感覺到陸霜年手上的細繭。她戒指上的花邊輕輕地刺痛了何勳掌心的皮膚。

“我也希望你知道……今晚你很漂亮,漂亮極了。“何勳說。

直覺上,陸霜年知道他想教她知道的,並不是這件事。然而她仍然表現出開心的模樣,傾身過去在何勳的下巴上輕啄一下。

她輕聲說:“我知道。”

我知道。

何勳鬆開了陸霜年的手。他向她說了晚安,然後看著身材修長的女人走向大廳的另一側,紅色的長裙莫名地帶上了一種幹涸的血色,但她仍在明亮燦爛的燈光著中,昂首挺胸,毫無畏懼。他低下頭,掌心一個細微的傷口,暗紅色的,並沒有流血。

顧宸北端著酒杯,“好了?”

陸霜年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好了。”她從顧宸北手中拿過酒杯,大口大口將一杯紅酒喝盡。而這一次顧宸北並沒有阻攔。

男人看著陸霜年放下杯子,輕聲道:“剛剛收到消息,他準備遞出去的情報已經被全部攔截下來了。”他停頓一下,“汶鼎全境的夏澤特工十六個被擊斃,三十三個被策反,剩下的全數在我們的控製之下。何勳是最後一個。”

陸霜年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不再是了。”

她慢慢地脫下中指上的戒指,“很漂亮的戒指,可惜。”

顧宸北看著她將寶石戒指丟進裝飾用的花瓶裏。“走吧。”她說。

似乎沒人注意提前離場的汶鼎戰神和他的未婚妻,或者說,即使是注意到了也沒人敢去多事。兩個人從宴會廳的觥籌交錯中成功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