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石板台階上已經長滿綠苔,石板縫裡的雜草也在茂盛的生長。隔壁的爬籐也已經順著廢棄的晾衣線爬到了屋頂,再過兩年,估計又是一座新的綠墳。
張煬站在二伯堂屋正對門的位置,端起相機,按了一張全景照片。鏡頭裡的屋子被拉的很遠,因為沒有調光,房子和天,都很暗。
當年連夜搬家的場景,張煬記憶深刻。深刻到,有一隻他最喜歡的紅色蠟筆,因為匆忙掉到了床底他都記得。那隻蠟筆慢慢的滾到了床底,媽媽說不要找了。
五歲時的他不懂爸爸突然的決定,他都來不及體會背井離鄉的悲傷,新生活馬上淹沒了他。媽媽常說,小孩子是沒有記憶的。他問姐姐是真的嗎,姐姐沒回他。他又問姐姐,你記得老家門口的大樹嗎,姐姐說:「都忘了。」樣子是冷漠的,看他的眼神是嫌棄的。
他和姐姐張黎五歲之前很親。因為爸爸常年在外做事,而媽媽又忙於農活,大人根本沒時間管姐弟倆。姐姐不管去哪裡,都會帶著他。不管做什麼,都會讓著他。哪怕是別人給的一個地瓜,都是他吃好了,才輪到她。在得不到父母關愛時,大他兩歲的姐姐就是他的天。
而搬到貴陽後,他的天塌了,張黎突然就跟他疏遠了,不再跟他多說話,出門也不會帶著他,不管做什麼都不再想著他。而姐姐對他態度的突然轉變,對他傷害很大。他從那個時候,就堅定的認為,自己是不值得被愛的。他好像被拋棄的玩偶,他想可能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拚命的尋找原因,但好像都不對。不管他怎麼努力,怎麼對她示好,她對他始終還是保持距離的。年紀越大,兩姐弟越像陌生人。
直到前天和堂哥張三小喝酒,酒後的他跟他講了二伯一家搬走的原因。因為他執著的追問那棟房子為什麼廢棄了,那一家人到底去了哪兒。
「那是我二叔家。我二叔他,把自己女兒肚子搞大了,畜生都不這麼幹!」張三小是帶著非常嫌棄的表情說的。農村人,最忌諱的事情,大概就是亂倫了。
「我二嬸她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喝農藥了,三個人四條命。」張三小說到這裡,後麵全部都是咒罵了。罵累了,他和張煬乾杯,喝了一大口酒後繼續說:「我三叔家的妹妹,也差一點被那個畜生禍害了。不是我爹爹去得快,也出事了。」
塵封的記憶就是在此被突然打開的,好像一個潘多拉寶盒,黑色的記憶洶湧而出。張煬記得五歲之前的很多事情,唯獨忘了這一段。二伯把姐姐帶進了房間,他以為是二伯要偷偷給她好吃的,饞嘴的天性讓他偷偷跟著去了。
二伯把姐姐帶到了他家的側屋,他鎖了門,但是門縫很大。他站在門口,透過門縫,看到姐姐被他脫了衣服。姐姐反抗,他哄她,給她蘋果和糖。姐姐還是反抗,他把她按到了床上。姐姐看到了門縫裡的他,她哭了,她喊他:「煬煬,煬煬,去喊姆媽!」
二伯一邊按著她,一邊回頭看門縫裡的他。他有一張和爸爸很相似的臉,平日裡的親和已經完全不見,隻有眼底的凶光。他的聲音發冷:「你敢喊,就剁掉你的基(非錯別字)巴!」
五歲的他不明白,為什麼二伯要脫姐姐的衣服,為什麼二伯要剁掉他的基巴……他知道二伯在做壞事,可是不懂他要做什麼壞事。他害怕極了,害怕二伯追上來剁掉他的基巴。他轉身就跑,姐姐還在房間裡哭著,喊他的名字,喊姆媽,喊爹爹,喊不要。
後來呢?
「當時是我告訴爹爹的,因為三叔家的小個子弟弟在草堆裡哭,他叫煬煬,那會兒這麼小一隻,像隻鴕鳥似的插在草垛裡,哭得聲音很大,嘴裡喊著亂七八糟的話。問他為什麼哭,他說不好,隻知道往那個方向指。」微醺的張三小還學了當年五歲都沒到的張煬的動作:「就這麼指,就這麼指,邊哭邊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