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田,從上往下,一直蔓延到山底。有人在水田裏牽牛耕作,趕牛的吆喝聲在山裡傳的很遠很遠;有些人在水田裏埋頭插秧,時不時抬頭吆喝一聲,也不知在喊些什麼。山景和太陽倒映在水田裏,風吹過,蕩起波紋來。
李東耀停下車,站在路邊用手機拍照。張煬坐在車裡,看著山風把他的T恤吹得貼緊背部,背上的肩胛骨頂起兩個突兀的點。李東耀拍完了回頭,一臉凝重的看著他問:「你插過秧嗎?」
等他上車後,張煬撩起褲腿給他看腿上被螞蟥咬的洞:「都是插秧時,被螞蟥咬的!」
「螞蟥?」
「一種吸血蟲,可以鑽到人的肉裡去。」
李東耀倒吸一口氣:「聽起來很可怕!」
「還好吧,都習慣了!」張煬故作淡定。
「你是為了體驗嗎?」李東耀問。
「不,我小時候就是這麼過來的。我三歲時就要下田幫忙幹活了!」張煬一本正經的繼續說:「作為溪口村的小孩,不會插秧是會挨揍的。」
「我們不止要會插秧,還要會做飯洗衣服,餵豬打掃衛生,種菜種玉米種地瓜。大人不在家,這些事情必須我們自己做。不然就沒得吃,也沒得穿。」
「你知道嗎?我上小學時,才第一次有零花錢,五毛錢。我捨不得花,準備攢起來,結果被偷了。超難過的!」
張煬越編越起勁,直到李東耀打斷他:「不要說了!」
張煬還故意問:「為什麼?」
李東耀沒有馬上回答,直到車再次駛入山裡,茂密的山林擋住了大片日光。遠處傳來不知是人還是野生猴子的嘹叫,帶著滄桑的哭腔,一聲接著一聲。讓整個山林,染上一股悲情。張煬看著李東耀輪廓鮮明的側臉,一會兒落在光裡,一會兒隱在樹影裡。
「張煬——」過了很久,李東耀終於開口。
「嗯。」
「如果可以,我挺想有個時光機器的。」
「想幹嘛?」
「可以回到你的過去,帶你離開這裡。」
「但是那樣的話,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張煬看李東耀。
李東耀將車停到一處有光的地方,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剛好灑到車裡,照亮了兩人的臉。李東耀認真的看著張煬:「我寧願沒有現在的你,也不想你吃那麼多的苦。」
兩人對視著。張煬慢慢勾起嘴角,他一把捧住李東耀的臉,揉搓道:「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我的金主爸爸!」
李東耀扒開他的手:「我是認真的。」
張煬抱住他,湊到他耳邊輕輕地說:「我騙你的!」
「……」
「三歲的小孩子,在平地都站不穩,還到田裏去?你不覺得搞笑嗎?」張煬盡量忍著笑意了。
李東耀聽了想打人。
「我小時候吃過最大的苦,就是被張三小欺負!」張煬說完,順便咬了李東耀側臉一口。
「不過,都被我姐揍回去了。揍過我的人,都會被我姐揍。」張煬跟李東耀描述以前張黎舉著晾衣竹竿追著張三小揍的場麵。
「這麼長的竹竿,從橋頭追到我們剛剛出村的地方,然後又追出去,嚇得張三小10多歲了還尿床!」張煬說的手舞足蹈。
李東耀靜靜地聽著,直到張煬停下來,兩人安靜的對視。山裡的陽光慢慢黯淡下去,山風夾著夜晚的涼意吹來,李東耀打了個噴嚏。
張煬說:「我們回去吧。」
李東耀沒動。
「你以後不要再騙我了。」李東耀說。
張煬不喜歡他語氣裡的鄭重其事:「協議裡沒寫這一條!」
「那現在補上。」李東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