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了看她,臉色蒼白,好像為了說出以下這句話,需要調動他全部的勇氣和決心。
“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或者,你有任何恐懼和顧慮……沒關係!我都能理解……”
說完這句話,他趕緊把臉掉轉去,狠狠地盯住前方,也許是想要做好一個盡職的司機,也許是,不敢再看她。
秋宛瞳把自己的小手輕輕地覆在了凜雋銘的手背上:“雋銘,你在說什麼呢?你這傻瓜……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落在凜雋銘心裏,如同降自天籟。他震動地反手握住她,把她的手掌包在自己手裏,千言萬語,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而說了這句話之後,秋宛瞳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皇家警署設在前方的那個虎視眈眈的牢籠,她自是沒有辦法提起,那麼她所能給他的,也隻能是一些蒼白無力的鼓勵和安慰了吧?
她記得過去的自己,上大學之前、還和瞳若水情同姐妹時的那個自己,仿佛總是很擅長傾聽和安慰。那時候大家常常說:宛瞳,將來誰娶了你,一定特有福氣,等於總是有一個知心小妹妹在身邊,遇到什麼事兒都不會太難過。
那時候,她自己也會甜甜地作如是想。直到如今她才知道,或許對其他所有人,她都知道如何安慰,唯獨對最親的人不會。因為一聽到他的訴說就會心亂如麻,直到冷靜下來之後,也隻有一種無措的疼痛在心裏蓬蓬勃勃,就連她自己,也變成需要別人安慰了,又怎麼還能安慰別人?
或許這就是情人們一直所說的那樣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所以他的事情,無論感覺上多麼陌生,一說出來就變成了自己的事。而醫者不能自醫,一個人在麵對一件關於自己卻又很陌生的事的時候,往往就會啞口無言,無計可施。
奇妙的是,這番談話結束之後,天已正午。不知道是時間走到這裏就必會如此,還是因為他們的車子已然開出那片陰霾的天空,秋宛瞳忽然意識到車窗外已是陽光綻放。這令她心裏忽然清冽冽地豁朗開一角,有新鮮的空氣放了進來。
雖然知道這也隻不過是暫時的晴天,卻也由不得她不悄悄舒一口氣,覺得在這麼久之後,心情第一次有一種輕輕地開始在風中飄起來的感覺。
而與此同時,車子已經進入東麓山脈地帶,枯枝殘葉漸漸變成了彩色的樹木,並且隆隆地越來越多,直向高速公路兩邊迫近地逼來,將他們掩進畫兒裏。
而急彎一轉之後,又忽然變成空穀棧道,公路兩旁山巒深穀各自芳菲,而唱片裏的音樂遠入穹隆,直把那正側耳傾聽的人,也帶得心在天涯了……
到達東麓的這一晚,他們倆住進了一座小木屋,隻有一層,麵積也不算大,顯是專為情侶們的二人世界而設計。
屋裏到處都掛著、擺著、或是鋪著動物的皮毛,像個獵人的家,野趣十足。同時還配有壁爐,而就連這個壁爐也因為複古而顯得更加地道。它不是通常人家裏那種擺幾塊木頭做樣子、其實是燒氣的壁爐,而是真正的燒木柴的壁爐。主屋旁邊隔出的小小柴房裏名副其實地堆滿了劈好的木柴,晚上氣溫低,他們倆把爐子燒了起來,房子裏便溫暖如春。
壁爐燒在廚房,他們在臥室睡覺的時候,凜雋銘很細心地事先熄了火,以免半夜會出現失火或者煤氣中毒的情況。
然而即便熄了火,仍能嗅得到很重的炭氣。這令秋宛瞳想起南方的家,以及小時候還要燒炭取暖的冬天,覺得那麼溫暖而親切,但已經很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