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口喊了一聲。

和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半跪在閑燈身邊的童夢,他囁嚅著嘴唇,小心地捉住了閑燈的衣角。

“小玉哥哥……”

下一刻,閑燈便睜開了眼。

他與童夢的視線怔怔地對視,像是沒有回過神,連目光都是渙散的。

蘭雪懷吼了一聲:“閑燈!你敢!你敢——”

敢什麼?你敢消失,你敢被別人占據身體?

蘭雪懷自己也說不清了。

他從上了仙台位置開始,一直以來對閑燈的堅信都在這一刻動搖了。那份堅信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安慰產物,倘若閑燈沒有他想的那麼堅強呢?倘若他放棄了自己,撐不下去呢?那他現在……身體裏醒來的是誰?

蘭雪懷少見地感到手足無措,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油然而生,叫他整個人焦灼不已,咬著牙竟然生出了一絲恨意。

這一聲,把閑燈給吼激靈了,他嚇了一跳,終於回神,看到童夢,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是一拳:“操.你媽的!”

童夢被這一拳打懵了。

閑燈莫名其妙吃了這麼多苦,意識終於緩緩清醒,哪裏是一拳能夠緩解心中怒氣的,揍完這一拳還不過癮,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你腦子有病是不是!我說了幾遍我不是度星河了,你耳朵白長的?!”

童夢頓了一下,發狂似的抓住閑燈的手臂:“那、那度星河呢?度星河呢!”

閑燈一巴掌扇過去:“你聽不懂人話嗎,度星河已經死了!死的連渣都不剩了!”

童夢表情猙獰起來:“你說謊,你騙我!陣法不會騙我的……陣法是對的……度星河呢,他在哪裏?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說到最後,他有些神經質的盯著閑燈:“你是不是騙我?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我用很多東西跟你換,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小玉哥哥,是不是你?是不是?是不是?”

閑燈抬起腳,一腳踹在他心窩,童夢狠狠地吃了一擊,血吐了一地。

他跪在地上,也要抬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閑燈。

閑燈道:“我沒工夫跟你玩過家家的遊戲。”他拍拍手,十分悲哀地看著童夢:“就算我是度星河又怎麼樣?他回來又怎麼樣?你想聽他說什麼,我原諒你,我不恨你?好,是。我現在告訴你,我就是度星河,童夢,你聽好了,我覺得你很惡心,你真的讓我感到十分惡心。我就是下地獄魂飛魄散,也不會回來找你!”

他說完,補了一刀:“你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度星河回不來嗎?我來告訴你,他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滴淚,偶得機緣幻化人形,否則死得時候為何肉身俱毀?對了,嚴格來說,度星河不能算是人,自然也不能稱之為‘死’,隻能算作‘消失’。一滴淚倘若消失在天地間,你就是讓大羅神仙來,也沒人能救回他!”

字字錐心,幾乎將童夢最後的一點兒希望踩在腳下,狠狠碾碎。

是了,度星河如果連“人”都算不上,何來三魂七魄,又談何“起死回生”。

茫茫滄海中消失一滴水,又有誰能夠將這滴水重新凝聚人間,又有誰能夠證明這滴水真正的存在過?

到底是他做得漫長黃粱一夢,還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相遇。

“你說謊……”童夢兀自回答:“你騙我的。”

閑燈頓了一下,開口:“隨便你怎麼想。”

他撿起地上的妖刀,直指童夢:“送你上路之前,再告訴你一個事實。不管你是上窮碧落還是下黃泉,都不可能再遇到他。”

唐棋樂看到眼前這一幕,瞳孔忽然一縮,吼道:“閑燈!你小心!”

就在這時,童夢手中的傳送符在一瞬間燃了起來,陣法在傳送符的火焰中迅速消退,蘭雪懷猛地伸手拽住閑燈的手臂,卻是晚了一步,隻堪堪撕下了一片衣角。傳送符飛快的燃燒著,童夢和閑燈兩人迅速在陣法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