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凝眉不語,沉思了一會,方才輕聲一歎:“小花,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想,南唐又怎會成為如今這個樣子。有些人做官隻是為了頭上的那頂烏紗帽,你日後便會慢慢明白了。”

小花正要再問,卻看見方君論得知他二人回來,已從大營中急急忙忙走了出來,遠遠地便對著耶律隆招手叫道:“隆將軍,你回來的正好,快和我一道去見鄭大人,他已經在營中候你多時了。”

耶律隆聽了,正要走上前去,隻見小花扯了他的衣袖,說道:“隆哥哥,我也要去見見那個什麼鄭大人。”

耶律隆還未答言,方君論已走到他二人跟前,聽了小花的話,不由皺眉道:“小花,你休要胡鬧,這軍中大事可不是閨閣兒戲。你回帳中先將此次探營的情況整理一下,待我和隆將軍見過鄭大人,再去找你。”

東風不與 (三) (1)

小花嘟了小嘴,情知無奈,看著耶律隆和方君論向大帳而去,一個人卻是一步三搖,慢慢走回到了自己的帳裏。崔副尉正在帳邊守著,見了小花,忙跑上來迭聲叫道:“我的三小姐,你終於回來了。老爺前日派人來問候小姐,我哪裏敢說小姐跟著姑爺探營去了,隻說小姐病了,正在帳中休息。三小姐今日再不回來,隻怕我也要去宋國走一遭。還請三小姐日後乖乖待在營中吧,若有什麼閃失,讓我回去後如何向老爺交待?”

小花笑道:“崔副尉,我爹爹派人來了麼?現在何處?”

崔副尉見小花嬉皮笑臉的樣子,微微瞪了她一眼,方才歎道:“還能在何處?他說老爺等著回話,今天天不亮就返回金陵去了。我見那鄭大人這幾日也到了軍中,小姐還是規矩點好,若是被他向皇上參上一本,老爺臉上恐怕也不好看。”

小花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崔副尉,這鄭大人究竟是什麼來頭,難道我爹爹也怕他不成?”

崔副尉歎了口氣道:“三小姐,你離家多年,卻是有所不知。如今南唐軍隊分為兩派,一派乃是皇甫將軍所轄,統管金陵城的內外防務;一派卻是大司空陳喬的舊部,掌握著沿江的水軍船舶。如今我朝與大宋開戰在即,便是皇上也忌憚司空大人幾分。更何況這鄭大人之女便是宮中的鄭貴妃,當年與大小姐同時入宮,這些年二小姐備受皇上寵愛,其他後宮嬪妃莫不失寵。鄭大人因著這個,對老爺多有怨懟,朝堂上屢屢彈劾後宮幹政,皇上雖然一笑了之,老爺心中卻不是個滋味。還請三小姐多體諒老爺的心境,凡事以司徒府為重。”

小花聽了,心中好似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轉身默默進了營帳內,將懷中的圖紙一一展好平鋪在地上,命人叫了軍中主簿進來,讓他按著順序裱在一張長長的卷軸上,自己一個人坐在幾案前,撐著腮幫,對著帷幕隻是呆呆出神。

那軍中主簿裱好了圖冊,見小花發呆,也不敢驚擾,正要輕手輕腳退了出去,隻見方君論和耶律隆兩個雙雙走了進來。

方君論一眼瞥見了地上的卷軸,忙俯身在一旁細細查看了起來,耶律隆見小花神情有異,卻是走到小花身旁,探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輕聲問道:“小花,你怎麼呢?我看你臉色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小花這才收回目光,見是耶律隆,不由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隆哥哥,原來這朝堂後宮也有這許多身不由己,是是非非。當日燕燕和我說的,我直到現在方才略略明白了一二。”

耶律隆聽了,微微皺了眉頭,問道:“小花,你可是累呢?你若累了,便好好睡上一覺。你放心,一切有我。”

東風不與 (三) (2)

小花點點頭,見方君論在一旁指著地圖,不時對耶律隆詳加詢問,自己唉聲歎氣了一會,卻是枕在自己手臂上沉沉睡去。

小花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合衣躺在了床榻上,帷幕高高卷起,帳外星月當空,黑壓壓一片悄無聲息;營帳內卻有燭台一盞,夜風輕輕吹入帳中,燈火在風中搖曳不止。小花見耶律隆一個人在燈下對著地圖兀自苦苦思索,不由輕輕叫了一聲:“隆哥哥!”

耶律隆回頭,見小花已經醒來,微微笑道:“小花,你可覺得好些。我見你就那樣睡著了,深怕你生病,便在這裏守著,你若無事,我就要回去了。”

小花搖了搖頭,一雙大眼望著耶律隆,一聲也不言語。耶律隆見了,起身走到小花塌前,笑道:“小花,你若睡不著了,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如何?”

小花微微一笑,伸出一雙手來,輕輕環住了耶律隆的脖頸,將一張小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前,聲聲歎道:“隆哥哥,為什麼不管小花做什麼,你從來都不會怪我,竭盡全力隻是助我能早日達成心願。這世上的人笑我,輕我,鎖我,困我,隻有你願意為我放開一切桎梏,這天底下果然再無一個男子能比得上你。隻是隆哥哥,小花不願你為我所累,縱然有一天你棄我而去,我也絕不會怪你。”

耶律隆聽了,不由怔了怔,見小花神情落寞,忙拍了拍小花的後背,笑著撫慰道:“小花,你最近倒是越來越多愁傷感了,我為何要棄你而去?這世上的女子又有哪一個能比得上你。唉,你大可不必為朝中的事情煩憂。忠奸難辨,多少聖主明君都被蒙蔽了,你既然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