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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可能對一隻鳥有想法, 況且還是隻有家室的鳥!
“仙君說笑了,碧梅人手不夠, 青娘子不便前來才托付我上鳳凰台的。春天不是到了麼,鳳凰窩裏要孵蛋, 總得保持潔淨……”她頗有些委屈,纏綿的語調和眼波幽幽回轉,“可是那對鳳凰好像誤會我了, 看見我就大打出手。我不敵它們, 才被它們吊了起來。”
紫府等級最高的仙,有種可望不可即的氣度。即便是大司命, 也難以和他相提並論。大司命其人,總有種殺氣騰騰的暴怒感,仿佛隨時可能將你手刃。而這位府君, 更多的是俯瞰人間的平和澹寧。也許活得太通透, 看破了一切,沒有什麼能讓他焦躁, 也沒有什麼能令他不安。
他目光如水流淌過來, “能和鳳凰交手的凡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有這樣的身手, 卻進紫府做雜役, 大材小用了。”
她說不, “我是一介凡人, 花拳繡腿哪裏配入仙君的眼。不瞞您說,我進山是為拜師學藝,可昨日問過大司命,大司命嫌我年紀太大,不願意收我。我不甘心就此下山,隻好留下來繼續做雜役。”
紫府君似乎有些意外,“年紀太大……大司命是這麼說的?”
難道還有轉機麼?崖兒心下驀然一喜,“是,大司命確實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當時就懷疑大司命是有意推脫,看來果不其然。眼前這位大人物,終究已經大有所成,比起手下的仙官來,應當有更加廣博的胸懷,願意幫助凡夫俗子超脫。
結果在她滿含期待的目光裏,紫府君平靜地點了點頭,“他說得對。”
所以呢?神仙就是這麼說話的?是不是因為山中時光難以消磨,喜歡把一句話拆成兩句來說?還好她這些年在波月閣受訓,已經曆練得水火不侵,否則大概要把一團怒氣頂在腦門上了。
這個話題談不下去,隻好另辟蹊徑。她探首看了他身後的鳳凰一眼,“這對鳳鳥的脾氣真烈,剛才我還在想,要是沒人搭救,我得在這兒吊上多久,可巧仙君就來了。檀芽峰離紫府有段路呢,仙君是特意來看鳳凰蛋的?”
紫府君掖著兩袖,不置可否。鳳凰台上火光衝天,別人看不見,他那裏瞧得分明。本以為是鳳凰在捕獵邪祟,誰知一上鳳凰台就看見這個挾裹了滿身野性的人,頭下腳上地吊在烏桕樹上。晚風搖曳,火紅的葉片嘩嘩顫動,她也隨之款擺。要不是他視力好,乍一見還真分辨不出那是什麼。
終究魚龍混雜,紫府雖然是福地洞天,但相對於正統的仙府,還是有區別的。既然立在紅塵中,就難以跳出三界外,來往都是血肉之軀,入門的弟子是這樣,自願進碧梅的雜役也是這樣。隻不過這次的雜役裏,出現了個身手不凡的凡人,雖然有些稀奇,但還不足以令他詫異。
抬頭看看,日與月完成了交替,月華下的鳳凰台籠罩在一片稀薄的藍裏,他說:“時候太晚,不便打掃,你回去吧!”
他轉身要走,卻發現腰上的穗子被她牽住了,不得已站住腳,“做什麼?”
崖兒揚眼微笑,“也沒什麼,隻是想討要個說法。”
難道是敗在鳳凰爪下不甘心?紫府君心平氣和告訴她:“要錢,去瓊山館找少司命。要下山,直接告知青娘子就可以。紫府百年內不收新門徒,這事大司命已經同你說了,求到我這裏也沒用。碧梅的雜役每年能得一顆靈珠,靈珠隻對修行的妖有用,人吃了會壞事,你想要,也絕不會給你。”說罷輕輕抬了抬手,“好了,請講。”
崖兒眨巴了兩下眼,生平頭一遭被人抄了後路,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隻聽見和悅的嗓音在耳畔涓涓洄轉,他闡述自己的觀點,一字一句不驕不躁。那平穩的語調,平緩的吐納,即便是驚飆拂野的怒夜,也有令人鎮定的力量。
不過太涼,叫人感覺疏離。可她喜歡這種味道,有些人對麵不識,有些人卻一見如故。奇怪麼,麵對如此來曆的人,居然沒有半點敬畏之心,因為她從來不懼鬼神。在她眼裏人沒有高低,隻分男女,而府君也好,司命也好,統統都是男人。
她笑意盈盈,把先前扔下的話柄重新拾了起來,“我同鳳凰打鬥落敗,這不要緊,要緊的是仙君來得巧,看見了我赤身裸/體的樣子。我是個還沒出嫁的姑娘,就像畫好的字畫兒沒人落款,既然仙君鈐了印,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總得給我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