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顧容謹的指尖生出些涼意,他似乎碰到什麼東西,硬邦邦的極為通透,像是隨身之物。
是蘇瑾清方才掉出來的。
顧容謹的指尖下意識收緊,正準備叫住弟子,卻發現已到了暗道的盡頭。
這才是真正藏有秘籍的暗室。
……他們沒有想到,原來真正的內室,就在靈舒閣的入口,他們方才已經過了數次。墨家的障眼法使得他們沒有注意到,而偌大的帝國藏書閣,不過是一個空有其表的虛殼罷了。
借著昏暗的燈火,顧容謹注意力卻不在這個上麵,他這才看清,手中捏著的是一枚冷玉扣。
這冷玉扣通透瑩潤,其中包含著靈巧的機關,機關中還有精致的花紋,摻雜著些許溫暖的餘溫。
——這分明是女子才會用的東西。
從前在蜀山的時候,卻從未看見弟子保存著此物。
淺淡的眸子裏染上些許霧氣,顧容謹忽然間想些什麼,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不由繃緊了唇角。
蘇瑾清是帝國的丞相,聖上的寵臣,必定無數人想討好之。這樣一位年輕臣子,聯姻賜婚是最適宜的。即使聖上不做主,也有無數貴女想要入主丞相府。
也許,這枚冷玉扣便是哪位官宦女眷所有,而蘇瑾清則一直帶在身邊,從不離身。
他忽然有點失笑,指尖輕輕一顫。內室的燭火氤氳開來,所有的景致都變得模糊起來。
弟子早已長成人,成家立業,綿延子嗣,難道這不是理所應當的結果麼。
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師父。”察覺到顧容謹腕上凸出的青筋,蘇瑾清眨了眨眼:“您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麼。”
轉眼間,弟子已換上貼身校服,金絲軟甲的麵罩遮住麵龐,看樣子是要從錦衣衛的駐防中突圍。……他幾乎快忘記了,即使是身體落下病根,蘇瑾清也是世間甚少能掌控好陰陽術的人,還是當年那個敢於背叛蜀山出走的弟子。
想至此,顧容謹微微一頓,搖了搖頭:“無事。”
隻是那張俊美溫雅的臉被燭火映得雪白,叫人挪不開眼,亦分辨不出其中情緒。
蘇瑾清點點頭:“好,師父,我先去找證據了。”
暗室中的密函並不多,關於錦衣衛暗襲一案的通信文書極容易露出蹤影,而蘇瑾清注意到的則是另一封密函。
這是一樁舊案。
老王爺當年為何滿門覆滅,顧容謹前來金陵,樁樁件件,都寫的一清二楚。這些事情的背後,竟都有錦衣衛的影子。
與往常的清冷平淡不同,蘇瑾清的眸子裏劃過一道異樣的光。
衛梓俞一手構建的情報係統遍布金陵,是丞相府在朝堂上最大的桎梏,做過的構陷之事並不少,蘇瑾清的惡名有一半皆出自衛梓俞之手。可現在不同,總有一日,他還有和他的錦衣衛,都應當付出代價了。
顧容謹的眸色卻越來越冷。
他喘息一口,掩住尾音微微的一顫:“我們快走吧。”
寧櫻覺得今日師尊待她有些不同了,但又說不出哪兒發生了變化。
若說從前,師尊絕不會待她如此。
暗室昏黃的光影裏麵,顧容謹背影孤絕蕭瑟,仿若隔世。
顧容謹淡淡的笑了笑:“是否若司藥舫不離開,今日錦衣衛暗襲之事,便會成為司藥舫所為? ”
衛梓俞下頜線收緊,沒有立即回答。一種鋒利的沉默緩緩暈開,即使蕭策隱隱在暗處,他也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氣氛緊張的猶如緊繃的弦。
“不錯。”半晌後,衛梓俞沉聲答道:“不過我似乎不想與你為敵。”
廟堂之外,江湖之大,錦衣衛的確沒有能力與整個蜀山抗衡。更何況,顧容謹這個名字,還代表著百家諸子。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顧容謹上前一步,他沒有動手,卻已扼住衛梓俞的脈。
衛梓俞能感受到顧容謹身上強烈的內息,能電光火石間置人於死地。但他沒有下殺手,也許這隻是顧容謹的警告。
沒有人能威脅他,因為即使在天子腳下金陵城,勢力、武功、人心,無人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