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做什麼?”蘇瑾清沒有抬眼,無波無瀾的問。
皇帝沒想好怎麼回答。
反正蘇瑾清是他的臣子,他也不必忌諱什麼。
但在麵具下麵,連衛梓俞都閃過些不自在的神色。
按錦衣衛敏銳的觀察力,他發現顧容謹的手腕凸出青筋。因為用力,指尖青白得過分。而他的身子也緊繃起來,像是忍耐著什麼。
即使他仍斂著眸,臉上一如既往的溫雅如玉,仿若畫卷。
這個反應讓衛梓俞忽然覺得有些深意了。
他忍不住出聲提醒:“陛下,臣以為,如今仍以長公主之案為重。”
蘇瑾清似是毫無察覺,淡淡道:“長公主想要公平,陛下想要真相,何不將此事交予刑部與大理寺調查。微臣空口無憑,又如何能給陛下真相呢。”
長公主氣得嘴唇發顫,“誰不知道,大理寺和刑部都是丞相府的人,你勸陛下下放此案,難道就是想暗箱操作,扣本宮一個不實的罪名!”
蘇瑾清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蘇瑾清,你如此汙蔑本宮,難道也不將陛下放在眼裏麼?!”長公主不依不撓。
“啪”的一聲,長公主的玉玨不小心落到禦案。濺起硯台裏的墨,滴到蘇瑾清的朝服與指間。在一片雪白間,顯得有些刺目。
看來懿陽長公主已氣得禦前失儀了。
蘇瑾清咽下喉中腥意,低咳了幾聲。
“行了,”皇帝掃過懿陽,神情有些不耐。“朕還在呢。”
他蹙了蹙眉,驟然握住了蘇瑾清的手腕。
顧容謹的身子微微一顫。
隻見天子目含威儀,低沉著聲音:“這些年來,辛苦丞相了。將來愛卿在朕的朝堂上,來日方長。”
這話不輕不重,卻誰都能聽清。
顧容謹的指尖攥進了掌心,像是生生嵌進去一般。
蘇瑾清輕聲道:“好。”
他抽出文書,淡笑:“不必批了,朕讓太醫去丞相府。”
蘇瑾清應了聲“是”。
而衛梓俞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懷疑,他過頭去,看得清清楚楚。
——顧容謹素來溫雅從容、八方不動,方才竟在難以克製的發抖,可想心中的波動有多大!
雖然轉瞬即逝,他很快恢複如常。
蘇瑾清途徑他身旁,也覺得師尊的呼吸比她更急促。可惜眼瞼狹長,瞳孔清冷,看不清其中的任何情緒。
就在下一刻,骨節分明的十指忽然緊扣住蘇瑾清的袍服,阻隔了她的去路。蘇瑾清垂眼掃過臂上的那隻手,嘴唇不由張了張。
師門門規森嚴,師尊一人居於寒山巔的小築。他以前絕不會主動碰她!
“瑾清,”還在大殿中,他今日的語氣很沉:“不要動了。”
顧容謹微微抬眼:“你想做什麼?”
衛梓俞言簡意賅:“離開金陵。”
顧容謹淡淡的笑了笑:“是否若司藥舫不離開,今日錦衣衛暗襲之事,便會成為司藥舫所為? ”
衛梓俞下頜線收緊,沒有立即回答。一種鋒利的沉默緩緩暈開,即使蕭策隱隱在暗處,他也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氣氛緊張的猶如緊繃的弦。
“不錯。”半晌後,衛梓俞沉聲答道:“不過我似乎不想與你為敵。”
廟堂之外,江湖之大,錦衣衛的確沒有能力與整個蜀山抗衡。更何況,顧容謹這個名字,還代表著百家諸子。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顧容謹上前一步,他沒有動手,卻已扼住衛梓俞的脈。
衛梓俞能感受到顧容謹身上強烈的內息,能電光火石間置人於死地。但他沒有下殺手,也許這隻是顧容謹的警告。
沒有人能威脅他,因為即使在天子腳下金陵城,勢力、武功、人心,無人在他之上。
怪不得……連蘇丞相那樣冷心冷情的人,都願意視他為自己的尊長。
衛梓俞臉不變色,笑了笑:“真的嗎。”
飛魚袍的燙金袖口中露出一張素帛來,上麵隱約寫著些許字跡。
顧容謹淡淡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