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哭成這樣,眼裏多了幾分寵溺,輕扶著江若寧,柔聲道:“好好的。怎麽哭成這樣?唉,臉都哭花了,變成小花貓了。”

這語調。依然是一個慈愛的父親。

江若寧隻是不停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大總管微擰眉宇。招手喚了個小太監來低囑道:“去打聽一下,出了甚事,怎的公主哭得這麽傷心。”

哪個不長眼的,招惹了公主,現在這公主可是宮裏的寶貝,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即便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而且還是太上皇、太後掌上明珠,太上皇夫婦膝下無女,當年就視賢昭太子留下的幾位公主若親生,待幾位大長公主出閣嫁人,後來又有了大公主鳳舞。現在得了江若寧這個孫女,也是極為疼愛的。

皇帝扶著江若寧坐回龍案前,取了帕子,小心地替她拭著眼淚,“是不是有人說什麽了?”

江若寧哽咽道:“容王夫婦太欺負人!兒臣……是替琳哥哥傷心……”

她將慕容瑯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那眼淚越發阻不住了,化成了斷線的珠子一般。

有時候,某些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壓垮另一個人,讓人再難控抑,讓人悲痛欲絕。

慕容瑯的實話、真話,不僅傷了慕容琳,同樣也傷了江若寧,那一個剎那,擊中了江若寧心底最脆弱的弦,她失態了,任悲傷的洪水泛濫,失聲痛哭。

江若寧央求道:“父皇,琳哥哥的生母明貞縣主這二十多年一直敬孝祖父祖母,孝心可嘉,還替皇家養育子嗣,更是大功。父皇,兒臣求你,你封賞明貞縣主吧?給她一個皇家婦的名分,就算容王夫婦不認琳哥哥母子,可皇祖父、皇祖母和你是認的。

容王寵妻,早已習慣以容王妃的立場の

江若寧沈陷在回憶中:“四年多前,奉天府大旱,家裏顆粒無收,朝廷的救濟杯水車薪。姥姥疼我,總是省下水給我飲。可我知道,我是一個沒人疼愛的,舅舅憨厚、舅母自私,如果璦兒再沒了姥姥,在這世上就真的一無所有。

我變著方兒地,編出各種理由,每天盡量控製自己少飲幾口水,哄著姥姥,讓她飲幾口。次數多了,姥姥就會生疑,後來無論我怎麽哄,她就是不肯現多喝一口水,那一碗水,就被我們擺放在我與姥姥住的茅屋裏。

一天,兩天……

直到姥姥渴得昏厥,那一碗水變成了半碗水,是我在姥姥昏後,悄悄地餵在她的唇邊。可就算是飲了半碗,昏迷的姥姥還在會喊渴,璦兒便割破自己的指頭,用自己的血餵姥姥。一根指頭不夠,就再咬一根指頭;兩根不夠,就用所有的指頭……

後來,舅母渴得受不了,她進了姥姥的屋子,看我用自己的血餵姥姥,她瘋了一下咬破我剩下的指頭,吸去所有的血。那時候,璦兒想:也許我真的要死了,可我不能讓姥姥醒來就知道真相。

這樣她一定受不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悄悄地死去,這樣姥姥會以為我是被拐子哄走了,隻要有希望,總比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痛苦的強。

我一個人強撐著最後的力氣,搖搖晃晃走出家門,往後山走去,可是璦兒著實太沒用了,還沒爬上山坡就昏了過去。

待我醒來的時候,被天上的雨澆醒了,我平躺在地上,大大地張著嘴,貪婪地飲著雨水。那一刻,我告訴自己,這是上天在救我,是上天給了我又一次生命,從今以後,璦兒的命不再是父母所給,而是上天所給,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此才對得住上天的恩賜。善待自己、善待身邊人,懲惡揚善,做一個快樂、灑脫的人……”

“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懂得,更一天天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也知曉,在這世間,大戶人家真可憐,他們為了榮華富貴,為了珠寶錢財,拋卻良知,忘卻人倫,隻求一己之私。

璦兒最想要的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錢財名利,隻想要一個最普通的家,有爹娘,有兄弟姐妹,一家人快快樂樂、平平淡淡……

有多少希望、多少幻想,就會有多少失望與傷心。容王妃的自私狠毒,容王的漠然待之,一次又一次,如刀似劍般地鑿著璦兒的心窩。

什麽盛世繁華,這不過是一場最虛浮的偽裝。

真正的盛世不是這樣,真正的盛世有大批的詩人,有最美的詞作,有最繁榮的文化;有最好的人性……

可這盛世,連皇族親王都忘卻大義,忘卻仁慈大愛;連親母都要掐死親女至今不悔;名門世家人性沈倫;這樣的盛世,如何與百姓做表率,如何給百姓真正的安寧?

璦兒的悲,璦兒的痛、璦兒的傷,是這世道所至。

璦兒不想留在皇家,不願看到親情涼薄、人性倫喪而對這世界失望,也至最後厭惡……”

她緩緩起身,帶著疲憊,苦紅了雙眼,淡淡地看著一臉深思的皇帝。

“父皇是否罰容王、容王妃,但憑父皇做主。隻是璦兒今生今世與他們隻有兩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