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總是向上翹,掛著淺淡笑意的。
而從後排下來的這個——
先是一雙鋥亮的皮鞋,手工定製的anzi,質地細膩的小牛皮,上頭沒有任何金屬裝飾。
然後是筆直的黑色西褲,洗的幹幹淨淨的修身白襯衫,一身蠻普通的裝扮,唯獨腰間那條皮帶特別了些,是部隊常服統一配發的07式。
那是一張清雋斯文的麵孔,不動聲色的時候,靜的就像一潭水,可他一旦動了什麼歪心思,那眼裏深不可測的精光就乍了出來。
帶著點頑劣,又帶著點孩子似的稚氣。
他眉毛很濃,是很英挺的劍眉,思考什麼的時候嘴唇會抿的很緊,曾經有人說,他天生就是一張寡情的臉,冷靜,認真,又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
比如像現在,他懶散的靠在路燈杆子上,眼裏盯著大院門口某個空曠的地方,嘴裏含著煙,襯衫袖子被他卷了幾下窩在手肘位置,很心不在焉。
他問:“門口剃頭那老潘,走了?”
小誠點頭:“走了,等了你兩個多小時。”
他沉默抽煙,不再說話了。
他不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小誠望著他,想了幾秒,叫他的名字。
“斯亮?”
他偏頭看他,眼神平靜無波。
小誠狠下心,終於開口:“今天武楊車裏那人應該是……”
他叼著煙,仰頭噴出一口煙霧,平靜說出兩個字。
“霍皙。”
小誠驚愕,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找人盯她?”
他忽然笑了,笑的有點痞氣,有點囂張,可那笑意是未及眼底的。
他跟小誠說,你信不信,有個人,她一出現,不用露臉,不用說話,隻要在你方圓百裏,你看她一眼,就能知道她是誰?
好像她身體的每一寸都在你心裏,你比她,都要熟悉她自己,
小誠愕然醒悟。
他說的是。
在車裏,霍皙伸手接程聰名片那一瞬間。
他和他無聲對視,眼神裏有著不為一件事卻又十分相同的無奈茫然。
為女人,為愛情,也為自己。
這是寧小誠。
一個妥帖細致,溫文爾雅,事事於無形的人。
也是一個對自己茫然,卻把別人看的透徹清醒的男人。
這是沈斯亮。
一個深沉精明,斯文內斂,事事要張狂的人。
也是一個和霍皙有著深仇大恨,更是愛霍皙愛到骨血裏的男人。
第五章
沈斯亮,寧小誠,那是兩個曾經在總後大院裏叱吒風雲的人物。也曾是這高牆後麵的一方天地裏,眾多子弟心中的傳奇。
那時候公主墳往西一帶部隊大院很多,海軍的,空軍的,一師的,其中,以總後這幫孩子最為出名,為此,民間還流傳著一句諺語。
玉淵潭,門朝北,不出流氓,出土匪!
他們打架,無畏,還沒院子裏楊樹苗兒高的時候就敢開汽車連的綠卡車威風凜凜,他們仗義,膽大,熱血,重感情,聽說兄弟挨欺負,敢在夜黑風高的晚上約上十幾個人找院兒外的人茬架,為的就是那份情義,事情鬧大也不怕,堅信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
他們看起來正直,坦蕩,充滿男子漢氣概,可是他們也壞,心眼兒也多,坑起人來毫不手軟,那種壞是骨子裏的壞,是滿不在乎,不不計後果的那種壞。
他們的光榮事跡被很多人知曉,也在後來被人樂道。
他們極具煽動能力,往往是引發事情的開端,他們在這院兒裏發動紛爭,引起動蕩,事情被挑起來,變得不可收拾的時候,偏偏這兩個人又置身事外,好像一切與他們無關。
兄弟兩個肩並肩站在外頭,就那麼笑嘻嘻的看著,眼睛裏透著狡黠的光。
後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再提起小誠和斯亮,同齡的孩子都會極為得意的說,那是我哥,我們一塊兒穿著開襠褲長大的親哥。
有人說,這倆孩子,別看平常不聲不響,實際上,那骨子裏,忒精明。年紀不大,可籠絡人心,大勢所趨那一套,其實看的比誰都透。
再後來,人家讀了高中,上了大學。沈斯亮和寧小誠又成了這不大的地方裏,最給爹媽長臉的人。
一個去國外念了mf全額獎學金,一個去了南京讀軍校。
有外人眼紅他們兄弟感情等著看他們笑話,把話說的不陰不陽。
都不是當初的小孩兒了,其實誰跟誰當朋友,心裏都有數著呢。這其中那些家族利益,老子的權勢關係,都是以後自己生存的必要條件,以前他們橫,是仗著一個院兒裏住著,抱團兒。
現在分開了,作鳥獸散,人情世故,社會險惡,不定變成什麼樣兒了,到時候你且看著,這幫人,還敢不敢像當初那麼囂張。
話傳到沈斯亮耳朵裏,人家也隻是微微一笑,什麼也不說。
父輩就留下的交情,到了他們小輩這一代,哪能是說斷就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