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段(1 / 2)

莊收費站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他一邊開車,一邊摸出手機看那個地址。

這一帶是老城區,周圍有很多汽配城,沈斯亮在街邊慢慢滑行找一個牌匾,最後終於在兩家大型汽車美容的門麵中間,找到了那家髒兮兮,不太引人注目的維修店。

大吉普紮到人家店鋪門前,沈斯亮按了按喇叭,開門下車。

裏頭立刻有穿著橙色工服的年輕男孩跑出來,手上沾著黑漆漆的油汙,熱情笑著:“哥,修車啊。”

沈斯亮靠在保險杠前,從褲兜裏摸出煙來含在嘴裏,用手攏著打火機把煙點著了:“我找人。”

“您找誰?以前給您修過?我幫您叫。”

“找你們老板徐旭,有這麼個人吧?”

年輕人連連點頭,沈斯亮身後這車不菲,他以為來了個大生意:“在後頭跟著工人換機油呢,您等著,我去叫。”

沈斯亮點頭:“謝謝。”

趁著工人往後院找人的功夫,沈斯亮開始在這間不大的修車作坊裏轉悠起來,這門麵在這條街上不占什麼優勢,玩兒的也多是中檔車改裝,摩托彩繪,這些年輕人才喜歡的東西。

但是勝在裝修的很別致。

牆上掛了整整一大麵相框,都是合影,有得了獎的賽車手,改裝之後的成果留念,工人在修車時的寫實記錄,在一堆相框的正中央,有張照片被刻意放大了。

沈斯亮站在那麵牆前,無聲注視著。

那是四個小夥子在體育大學門口的留念,他們穿著統一的白色上衣,牛仔褲,當時流行的髒兮兮的球鞋,他們對著鏡頭笑的恣意飛揚。沈斯亮的目光停在左數第二個那張麵孔上,久久不動。

身後有人戴著白手套拿著扳手走過來,一身油汙:“您找我?”

沈斯亮抬手抽了口煙,沒轉身,依舊望著那張照片。

“哦,這是我們大學時候和我室友的合照,那時候哥們兒都年輕,也都喜歡車,畢了業大家各奔東西,就我一個人把這事兒承下來了,掛在牆上,留個紀念。”小夥子笑著解釋。

沈斯亮問:“體育大學畢業的?”

“是,10級的,這幾個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聽您口音,也是北京的?”

徐旭是石家莊人,但是在北京那地方耳濡目染四年,對方隻要是開口,就能聽出一二。他放下扳手,往外看了一眼:“您那車什麼毛病?我先給您看看,咱們邊修邊聊吧。”

沈斯亮把煙碾滅在牆邊的暖氣上,回頭淡淡笑了一下。

“車沒毛病,我是來找你的。”

他站在那張相框下頭,看的徐旭硬是愣了好幾秒。沈斯亮見怪不怪:“怎麼,看我眼熟?”

徐旭尚處在震驚中不能回神,半天才叫了一聲:“您……”

“不是……沈哥,您怎麼來了?”

沈斯亮不露聲色:“難為你還能叫我一聲哥。”

小夥子低頭慚愧一笑:“您說這話是寒磣我了,當年上學,我們跟著小航沒少受您照顧,要是連你都記不起來,那我真他媽是連禽獸都不如了。”

沈斯亮看了他一會兒,拍拍他的肩,歎氣:“這屋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外頭聊。”

已經中午了,到了吃飯的點兒,沈斯亮一大早也是空著肚子來的,倆人就近找了一家還算幹淨的飯館。點了幾個菜,又叫了兩瓶啤酒。

“我開車來的,不能喝,就拿茶水吧。”沈斯亮給徐旭麵前的杯滿上,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泡在掉了漆的鐵壺裏,顏色鮮濃,市麵上幾塊錢一斤的劣質茶葉,沈斯亮想也沒想,就跟小夥子碰了一下,仰頭幹了。

徐旭窘迫,雙手捧著杯,也二話沒說的喝了。

“你那店裏,生意還行?”

“就那樣吧。”徐旭抹了一下嘴上的泡沫,苦笑:“勉強養活自己和幾個工人,要說賺錢,一個月刨去成本,剩不了幾個錢。還不如當學生的時候輕鬆。”

“這步入社會了……才知道還是以前好。”

徐旭這話說的是真心話,他家在這兒就是個普通的小康家庭,上大學是射擊特長生招進去的,當時寢室一共四個人,除了他,剩下三個都是北京人,其中一個家裏雙親都是官兒,另一個家裏是做生意的,至於小航——

是藏得最深的。

他從來不缺錢,並且酷愛鼓搗燒錢的玩意兒,他用的手機,穿的行頭,全都是時下最好最時髦的,小航沒心眼兒,待人真誠,他愛車,就在學校組建俱樂部,大家湊在一起弄個廢棄工廠,沒事兒弄弄改裝,和隔壁學校的同學搞個友誼賽,人緣非常好,偶爾晚上聚餐他也從來都請大家吃貴的,吃平常舍不得吃的,學校裏很多姑娘喜歡他,拿他當心裏的白馬王子,可他一個都不感興趣,也不談戀愛。

每天就和那些遊戲,模型零件做伴兒。

他很少提起他的家裏,唯一常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我哥。那時候沈斯亮每周會帶著霍皙去看小航,給他買好吃的好用的,偶爾給他準備兩件新衣服,為人不吝嗇,但凡看見寢室幾個人在一塊,從來小航有的,他們也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