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話鋒一轉,“至於爭寵,雲娘,你捫心自問,若你處在她的位置,可願將皇帝推入她人懷中?哀家看不見得。”

魏太後無言以對,若易地而處,她當然隻會比林若秋做得更絕。隻是皇帝比不得先帝,先帝的愛大半給了昭憲,餘下的才能分給其他人,而她所得的不過是極微薄的一份——正是這點最叫人痛恨。

程氏語重心長的勸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自己都辦不到的事,怎麼能強求林氏做到?且她如今懷著身子,於情於理,也須等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再說,別說什麼盡孝是應該的,做祖母的,難道不該愛護自己的孫兒?哀家瞧你這心也忒偏了……”

那之後程氏還說了些什麼,魏太後也沒聽進去。她渾渾噩噩走出照明宮,隻覺方才如在油鍋裏滾了一遭,程氏的話字字句句就像刀子往人心口上戳,這會子她都有點喘不過氣來——這老不死的,為什麼偏偏還活在世上?難道她千辛萬苦走到如今的位置,還是得任人羞辱欺淩麼?

魏雨萱得知姑母來照明宮的消息並未深思,反而以為魏太後專程來幫她找門路的。畢竟皇帝的孝順人人都看在眼裏,若能有兩位長輩幫忙勸說,那她可不就直上青雲?

因此她倒專程來此等候。

眼見魏太後出來,魏雨萱興興頭頭迎上前去,“姑母,那件事商量得如何了?”

魏太後劈手給她一耳光,罵道:“不要臉的東西。”說罷便看也不看她,兀自揚長離去。

方姑姑則站在原地進退兩難,躊躇著是該跟上主子步伐還是該留下來安慰。她畢竟是個心軟的,眼見魏雨萱被那一掌打蒙了,捂著臉說不出話來,想了想,還是俯身將她攙起,又勸道:“姑娘可別掛心,太後娘娘也是在氣頭上。”

因將適才魏太後受辱之事原原本本道出,又道:“若非為了幫您的忙,太後娘娘何至於如此?這會子得罪了陛下,又在太皇太後那兒受了好一頓排揎,太後娘娘不惱才怪呢。”

魏雨萱扁著嘴哽咽道:“那、那也不該將氣撒在我頭上,我成什麼人了……”

方姑姑心道這真是個不懂事的,亦隻能徒勞的予以解釋,“一家人別說兩家話,總之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選侍你改日親自到太後麵前認個錯,想必娘娘不會計較的。”

魏雨萱心道她又沒錯,憑什麼得去認錯?不過她也知曉此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隻巴巴的望著方姑姑,“那,姑母什麼時候能舉薦我侍寢?”

這回方姑姑是真的為之絕倒,都什麼關口了,她還惦記著侍寢呢?看來魏選侍真是個繡花枕頭沒錯了,方姑姑亦懶得多做解釋,隻胡亂敷衍幾句,便謊稱要伺候太後,快步離去。

魏雨萱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怔,終於明白魏太後是不肯幫她了——姑母心氣最高,此番受辱之後閉門不出還來不及,哪有工夫理會她的事?

魏雨萱倚著紅廊邊上欄杆,身子頹然癱在地上,兩行珠淚從腮邊滑落。若不能承寵,她此番進宮是為了什麼,難道一輩子就等著老死宮中麼?

淚眼朦朧中,她忽然望見一角蓮青色的衣裙,卻是魏昭儀不知何時悄悄過來,她臉上不見嘲諷,反倒蘊著一絲悲憫。

若在平時,魏雨萱絕不肯與這位庶出的長姐親近,可眼下她正在灰心失意的時候,不由悲悲切切的喚了一聲,“姐姐!”

魏昭儀彎下柳腰,用春蔥般的指甲輕輕拭去她眼角淚痕,溫柔道:“好妹妹,快別哭了,有這些眼淚,不如到陛下跟前去流,何必折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