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懷有同田夫人一樣的恐懼麼?

她太害怕失寵了。

哪怕如今她與楚鎮已到達親密無間的地步, 外表與正常夫妻無異, 可林若秋始終沒能忘卻他的皇帝身份。有田娘子這樣一位悍妻在側,田知府偶爾還會賣弄些花花腸子,見了美人照樣走不動路。若皇帝痊愈之後呢,多了那層身份的限製,天底下有誰能鉗製他?

林若秋之所以聖寵不衰,無非是因她與皇帝擁有同一個秘密的緣故,可當皇帝的病治好,秘密不再是秘密,她真的不會因此失寵麼?林如秋承認自己個性中有討人喜歡的一麵,可相處久了,再有趣的人也會叫人膩味,何況天底下的美人是層出不窮的。

她會老去,而楚鎮擁有整個王朝最大的權利,也就意味著無窮無盡的愛慕者,老天對於男女的要求本就是不均等的,該不該賭這一局呢?

林若秋陷入無比的糾結之中。

田夫人見她心不在焉,以為她對這園中的景象不感興趣,想想也是,跟禦花園的一草一木比起來,揚州這方寸之地畢竟差太多。田夫人遂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吟吟的道:“娘娘定是覺得悶了,不如臣婦帶娘娘去個好地方。”

“好地方?”這回林若秋真聽不懂了。

田夫人眼中閃著調皮的光輝,“當然,咱們自個去,別叫那些臭男人知道。”

林若秋的想象力不禁突飛猛進起來,莫非在揚州這臥虎藏龍的地界,還有專門伺候貴婦人的場所麼?她知道那些花娘歌伎都是田知府專程為皇帝準備的,但姓田的顯然沒想好如何招待她,這才找了自家夫人幫忙。

不知他是否料到田夫人會出這樣的餿主意。

林若秋雖對古代鴨子頗有興趣,也很想見識一番,但出於名譽考量,還是算了。哪怕什麼也不做,光是看看她都覺得髒了眼,仿佛整個人都不清白了——並非她多麼迂腐,而是皇帝為她守身如玉,她怎麼能先一步背叛他呢?

奈何田夫人的脾氣頗為爽利,不待她開口,二話不說便已拉著她蹬蹬跨出園子。

林若秋感受著胳膊上傳來的龐然力道,總算信了傳言不假,這位夫人祖上一定是開鏢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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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鎮斜簽著身子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將揚州博物誌閑閑翻了兩頁,這才想起叫魏安來倒茶,又問他道:“淑妃呢?”

魏安將一盞湯色翠綠、味香醇厚的綠楊春為皇帝滿上——這是揚州本地的名產茶葉——方退後一步恭敬地道:“陛下您忘了,知府夫人早上才發過帖子,請淑妃娘娘到她家園子賞花。”

楚鎮微微蹙眉,不知是嫌茶水苦澀還是對田夫人的熱情表示不滿,“這時候也該回來了。”

魏安陪笑道,“誰說不是呢,田家的園子再好,又怎麼比起您精心為娘娘打造的禦花園,也虧他家炫耀得出來。”

楚鎮瞪他一眼,魏安連忙噤聲,心道淑妃娘娘一不在,皇帝的脾氣就容易喜怒無常,到底這淑妃娘娘才是醫病的藥吧。

他這廂胡思亂想,皇帝沉吟片刻,卻道:“去催一催,問問她是否要與朕一道用晚膳。”

太黏人的男人是會招女人討厭的……魏安本想提醒一二,但見這位主子板起臉孔的模樣,便知他已下定決心,真應了那句古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魏安無奈,隻得答允去替皇帝打探一下情況,誰知回來卻見他一臉的惶然,“陛、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她……”

楚鎮騰地從座椅上站起,額間亦冒出細汗,莫非若秋遭逢了不測?

他恨不得掐著魏安的喉嚨令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