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沒法下手,進寶隻得將西苑的幾個宮婢提來審問,但眾人的說辭如出一轍,隻道是暑熱潮悶,錢太妃從帝後離宮之後就染了風寒,後又催生出咳疾,錢太妃不願聲張,誰知這病就日複一日地重起來,竟至沉屙不治。

林若秋蹙著秀眉,冷聲道:“既知太後娘娘抱恙,你們為何不早些通報、請太醫過來療治?就算本宮不在,去甘露殿也是一樣。”

侍女們怯怯的看她一眼,“貴妃娘娘先前特意囑咐西苑諸人安分守己,太妃又怎好去打攪貴妃呢?”

看來錢太妃不是叫她給嚇破了,是讓謝婉玉把膽子給嚇細了,雖不知謝婉玉到西苑說了什麼話,可此事上她似乎無可厚非:先前景福宮故意生事,挑唆她跟林若秋相鬥,謝婉玉回過神來豈有不惱的,她在宮中積威多年,更不是忍氣吞聲的脾氣,就算錢太妃等人受了一頓排揎,那也是自找的。

隻不過死者為大,自然不能再去尋錢太妃的不是,歸根究底,謝婉玉沒能及時發現錢太妃的病症,亦是她疏忽失職。於情於理,林若秋都得稍作懲戒。

謝婉玉要罰,眼前的這幾個也是糊塗,林若秋麵朝著幾人道:“太妃性子軟不願多事,可你們不能為太妃解憂,亦是無能,本宮不能不給你們一個教訓,自今日起直至太妃出殯,你們都去錢太妃靈前守著吧。”

眾人忙千恩萬謝下跪,眼中俱流露出鬆快之色:比起罰俸,守幾日靈當然要輕鬆得多。因此之故,她們對皇後娘娘更多了些感激——早知道皇後娘娘這般好說話,當初就該多勸勸錢太妃娘娘,省得她終日疑神疑鬼了。

林若秋自己是從庶出小姐做起來的,自然知道月俸的重要性,在她而言無足輕重的懲戒,可對那些宮婢而言,幾兩月例銀子卻關乎家中性命,自然彌足珍貴。故而林若秋輕易不用罰錢這一招,而以別的方式取而代之,如此既能樹立威信,又不至於太得罪於人。

打發走西苑中人後,林若秋又叫了黃鬆年來加以驗證,但黃鬆年所說與那些人亦並無不同,錢太妃的確是病逝的,年老之人抗病力差,錢太妃又不肯叫大夫,結果小病釀成了大病,連性命都送了。

“不過,”黃鬆年躊躇片刻,還是決定對她坦然相告,“老臣發現,錢太妃曾有服食阿芙蓉的跡象。”

聽起來像某種草藥的名字,林若秋皺眉,“是毒?”

黃鬆年搖頭,“算不上毒藥,卻極能命人成癮。”

林若秋明白了,應該是類似鴉片罌粟一類的東西,不過這個似乎並不鮮見,她就聽楚鎮說過前朝宮裏有一種瓊漿玉液,服之可使人醉生夢死,飄飄欲仙,類似於近代的福壽膏。但因此物極難戒除,自太宗皇帝起就下令禁止了,但仍有人偷偷服用,有的是沒法子:譬如斷腿一類的重症,沒有很好的麻醉藥,可不隻有靠這個止痛嗎?至於太妃們或是年老多病,或是覺得宮中太過寂寞,也免不了抽點解悶兒,錢太妃或許正是這個原因。

林若秋沉吟片刻,“錢太妃用這個有多久了?”

“依微臣之見,少說也得有三五年的工夫。”黃鬆年道,不過他也不能確定,尋常的仵作或許能切開肌理細細剖析,可錢太妃乃金玉之體,黃鬆年自然不敢擅動,若沒了全屍,隻怕齊王回來就該令他五馬分屍了。

即便隻能從眼珠、舌苔這些地方觀察,黃鬆年還是發現了些微不尋常之處,“以往也就罷了,太妃娘娘近兩個月裏似乎格外加重了服食阿芙蓉的分量,不知是何緣故。”

林若秋微微睜大雙目,“錢太妃於短期內病歿,會是這個緣故麼?”

黃鬆年斟酌道:“不一定,但太妃娘娘本就有寒症在身,加之阿芙蓉催化,就算今時無恙,想必也不能撐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