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葛韻書走了之後,許亦初又忙忙碌碌將屋子裏收起來,她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沒有雲波詭譎,沒有勾心鬥角,隻是平凡一點。
她前後屋看了看,門前是一塊壩子,屋後種了幾窩菜,隻是在這數九寒天裏有些無精打采,後麵還用石頭堆了一個簡易倉庫,裏麵是堆的草木灰,上麵還趴了一隻大黃狗。
隻是那隻狗一見到許亦初就嗷嗷叫著跑了。
這讓許亦初有些哭笑不得,她就這麼恐怖嗎?
房子不小,隻是有些破舊,許亦初忙裏忙外,好歹看上去整潔一點,連帶著房子都覺得不舊了。
她本來還想做到的,可自己實在太小了,連灶台都夠不上去,隻好安安靜靜等她的“爹娘”回來喂食了。
等日頭西斜,也沒等到人回來。
許亦初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她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鮮豔的紅色在冬日裏開出一朵花來。
她憑著記憶往地裏隴頭趕,她的記憶裏對爹娘兩個人印象不深刻,隻記得她爹酷愛喝茶,她娘整日張羅著挑大嫂的刺。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許亦初找到她爹娘時,天已經擦黑,還留著一點些微的光明。
“李家出了一兩銀子,你想清楚了!”隔老遠,就聽見她娘蘇白蘭的聲音,劃破夜空傳到許亦初的耳裏。
許亦初一愣,什麼一兩銀子?
她心裏默默換算了一下,發現一兩銀子也不少了,對他們這種家庭,夠大半年的開銷了。
她爹許興文坐在隴頭一口兩口喝著茶,也不回答。
許亦初剛想過去,就聽見蘇白蘭尖著嗓子:“許興文,我是為你老許家好!李家大門大戶,亦初去不會受委屈的!再說了,葛韻書馬上要生了,我們怎麼養?!”
許亦初腳步一滯,雙腿頓時像是灌了鉛,原來蘇白蘭說的那一兩銀子竟然是說她!
她親生父母要把她賣了?!
許亦初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站在地裏,周圍是漆黑的,她看不見她“爹娘”的表情,隻能聽見她們的聲音。
“亦初,她……”許興文剛想說什麼,就被蘇白蘭打斷:“我已經和李家說好了,過了年就把丫頭送到她家去。”
許亦初聽著這些,登時覺得無力,老天爺真是給她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她以為周圍都是嫂子那種人,卻不知道父母才是豺狼。
有關於父母的記憶奔湧而來,許亦初忽然掩麵。
原來並不是沒有記憶,是記憶太殘酷,原來的許亦初把它徹底封存,現在換了人,那些記憶,就像打開了匣子,快速湧現出來。
剛懷上許亦初時,許兆年已經十六歲了,許興文和蘇白蘭找郎中瞧了,說是男娃,這才留下了。
但許亦初讓許興文和蘇白蘭失了望,連名字都是許兆年取的,從小到大,許亦初沒有爹娘疼,隻有一個哥哥包容著。
所以許亦初從小就喜歡惹是生非,無非是想讓自己的爹娘多注意些自己,但是許興文和蘇白蘭從沒管過,反而每天在家罵罵咧咧,蘇白蘭在葛韻書進門前折磨許亦初,葛韻書進門後就變著法子折磨葛韻書。
但是這對許亦初來說,卻是天崩地裂,唯一疼愛自己的哥哥娶親,不再像原來那般關心她;自己的母親也不放任何心思在身上,久而久之,許亦初就有些極端。
她甚至想著,要是葛韻書被許兆年休了就好了。
許亦初淚流滿麵,回憶這些片段讓她忍不住流淚出來,放在現代看,就是一個缺愛的小女孩,父母的關愛和心理治療就能治愈,可是現在卻不一樣,許亦初無依無靠,隻靠著自己一腔孤勇活下去。
可是現在,許興文和蘇白蘭居然要把自己賣出去,換一兩銀子。
許亦初有些接受不了,她就呆呆站在地裏,聽到許興文和蘇白蘭窸窸窣窣的聲音,許亦初來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外麵跑,就連自己也分不清方向。
現在她不是原來的許亦初了,說不定原來的許亦初為了蘇白蘭高興,真會同意被抱到李家去,但是現在的許亦初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重男輕女本就是文化糟粕,更別說買賣人口了。
鄰村李家。
許亦初是有印象的,鄰村李家算得上是大戶了,因為李家本係有人在城裏開了酒樓,連帶著李家的菜肉都有銷路,很快就吃喝不愁,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也是村裏比較小富之家了。
李家命中無子,幾個兄弟身下都沒有男丁,隻有最小的李越誕了一個小男孩,取名字李玨,說明如珠如寶。
但李鈺小時生了一場重病,雖然活下來了,但始終癡癡傻傻,不知所雲。
許亦初恨恨地想著,腳步瞧著鄰村的火把就去了。
她是個混世魔頭,想不到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