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端莊嫻雅,起伏不定的胸口和臉頰兩處的潮紅,顯示著她內心急切。 怔怔地凝視賀蘭棲真的五官輪廓,她的眼眶驀然泛紅,驚愕亦是欣喜若狂,“棲真…… 真的是你?! 你沒死?”
充耳不聞於慧妃的慨歎,賀蘭棲真僅僅低著頭看我,“愛徒,若能走出這道宮門,從今往後,你不必燒洗腳水,隻須天天為師父炒一盤辣子雞,如何?”
“我…… ”被混亂局勢、被神偷師父的真實身份擾亂全部思緒,我僵麻著舌頭,愣了半晌也答不出一字。
沉默,並未維持太久,賀蘭棲真輕輕捏了我的鼻端,彎出一抹笑,“傻徒弟,默而不答,就當作你無怨無悔。”
拾起長劍,他單手摟緊了我,從怔神呆愣的溫慧妃身旁經過,邁向宮門。
“闊別二十七載,我知道我蒼老了許多…… 可是,你既然選擇活生生出現在我麵前,又怎能對我熟視無睹?! 棲真哥哥,我是怡寶,你的寶兒妹妹。” 哽咽長喚,顫栗的女性聲音裏,流露出了諸多懷念、諸多傷感。
沉實腳步,刹那間有了短暫遲疑。
“棲真,還記得你父親的八字戲言麼?”慧妃的眸底,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水色盈光,她努力擠出一抹溫柔笑靨,緩緩啟唇,“惠月靜華,奇珍異寶—— 你是賀蘭棲真,我是溫怡寶,還有昭平靜華,還有…… ”
“容成惠玥,已經死了。而棲真的心,早已葬在歸來峰頂的孤墳野墓。” 打斷溫慧妃的追憶,賀蘭棲真語意淡漠,“如今的賀蘭棲真,隻是一位想帶著愚鈍徒兒歸隱山林的老者。過去種種,不必惦念,請娘娘悉數忘卻。”
“說得對,當忘則忘……” 突如其來的岔言,並非源自慧妃,而是出於神情肅穆的昭平德妃。區別於柔情似水的溫慧妃,她眸底快速閃過的一抹堅毅,彷佛在與往昔歲月作無聲的絕別,“隻要賀蘭大人願意歸還楊昭儀,本宮不與你過多計較。”
距離我不到三尺距離,德妃倏然止步,無懼於賀蘭棲真手中沾染腥紅血漬的長劍,她冷眼瞥向我,“楊昭儀,本宮不願計較你的真實身份。 趁韶王、懷王二人的親衛禁軍仍未集結北宮門,隻要你肯自己走回甘露殿,漏夜離宮之事,本宮既往不咎。”
不願事情越鬧越大,我仰起臉直視眼前男子,“師父,您放我下……”
“笨徒閉嘴!” 冷不防打斷我的話,賀蘭棲真揚了揚劍眉,勾彎了唇角冷笑,“靜華,二十七載不見,我還以為你依然豔絕六宮…… 殊不知,比起記憶裏的小丫頭,你明顯滄桑了許多。就連精神氣兒,也不似往常活潑可愛,僅餘木呆。”
昭平德妃愣住。
無辜地眨眨眼,他嗤笑著長歎一聲,“自古紅顏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尚未老朽,你卻似桑榆暮景般倦態盡顯。莫不是,算計催人老?”
皺了皺眉,德妃不慍不惱,反而心平氣和道,“棲真,不論你是否心存怨恨,抑或想找我複仇…… 總而言之,隻要你肯罷手離去,本宮絕不阻攔。”
置若罔聞她的警告,賀蘭棲真依然笑得燦爛,既冷漠諷刺,又似無心提醒,“靜華,你惟一不變的缺點,依然是喜歡淩駕他人意願…… 是對小伎倆過於自信?抑或是蠢鈍不自知?想當初,芳華貌美的你都殺不了我,如今人老珠黃,還有本事贏我?”
沉穩鎮定的德妃,黛眉間倏然多出一絲飛快的錯愕。
“請教嫻德妃娘娘,你是否還記得二十七年前,廷尉司獄房失火疑案?” 話鋒驀地一轉,賀蘭棲真凜然了神情,“北獄七所的門窗,被人無故封住,以至四位神捕身陷其中而不能逃逸,究竟是何人所為?”
訥訥地凝視著賀蘭棲真懷中的我,德妃話語稍窒,“我……”
“二十四年前,容成惠玥前往臥佛寺參神拜拜,卻失足滑下山坡導致早產。此事,又是何人所為?”渾厚的聲音幾乎是在歎息,賀蘭棲真似笑非笑,“六年前,容成惠玥久染風寒不愈,經禦醫查證,貴妃湯藥裏竟摻有附子—— 居心叵測之人,究竟是被聖上廷杖二十棍的溫怡寶,還是躲在暗處偷笑的昭平靜華?”
“此話當真?!”異口同聲的質問,出自於引領親衛禁軍匆忙趕來的韶王拓跋信陵、懷王拓跋平原。兩位皇子濃眉微皺,而溢淌於俊顏的神采,除去凝重,隻剩震驚。
懶得回答,賀蘭棲真兀自側過臉看向溫慧妃,柔緩了嗓音,“寶兒妹妹,必要時刻,可以嚴刑拷問你的貼身太監小靈子—— 當年,身兼禦藥房雜役之職的他,其親生父母,究竟有無被德妃娘娘挾持?”
心,瞬時漏跳一拍。我餘光瞥見,昭平德妃早已麵色慘白。 她藏在寬大衣袖裏的右手,雖緊握成拳,亦在無法自持的顫唞、輕栗。
搖搖頭,賀蘭棲真轉向楊延風。
目光反複逡巡,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風三少的相貌衣著,從容不迫道,“年輕人,你是新任威武將軍?趁慧妃、德妃二者現身於此,你不妨鬥膽問問,在皇帝麵前稱讚楊排風溫婉賢淑、可冊封昭儀以示嘉許的宮妃,究竟是哪一位?”
下意識地,楊延風與我四目相對,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