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擰了擰眉,卻在下一瞬坦陳心跡,“我認為,尚未確定哪一塊泥土最具備養分之前,女兒家亦不能草率成親。 即使是草,即使是泥土,相親相愛才更好。”
匆匆步履,似略有停頓,暗啞的嗓音亦放緩,“嗯。”
……
時至今日,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愛情,不能證明什麼,僅能證明一種感覺。而這種感覺,與喜怒哀樂並無多大區別,惟一不同的,世上僅有兩樣東西可以驗證愛情,一則生死,再一則就是時間。
從今往後,找一片泥土,陪著野草,平平淡淡地,春秋不息罷。
“嗯?你嘀嘀咕咕些什麼??”耳邊聽見的,是楊延風滿腹好奇的問詢,“小丫頭,再重複一遍,三哥未聽清楚。”
忍俊不禁地笑出聲,我睜開眼,深深望進他眼底的溫柔,戲謔,“風少,汝垂垂老矣,尚能飯否?”
……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或許哈,或許還有一更……
他們怎麼了
今兒正月初五,距離大行皇帝辭世第四天。
依照幼帝的第一道詔命,坊間任何歡慶活動均不得超過亥時(晚9—11點)。 然而,自從正月初三,懷王拓跋平原正式宣告將在初九日與溫氏家族的四女兒完婚,此次婚宴,不但標誌懷、韶兩位親王正式破除萬年寒冰關係,亦徹底褪散了盛京城內的悲慟氣氛。
活了二十一年,我總算親眼見證,什麼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若非兩位親王手中擁有的實權超於幼帝,我絕不會在國喪期間,在大街小巷裏,看見鋪天蓋地的喜慶紅色,聽見忽近忽遠的鍾鼓鑼鳴。
兩千年,整整兩千年後,小米加步槍的毛爺爺,蛋腚地流竄於湘江河域,竟吼出一句:一切反動派,均是紙老虎~~ 此時此刻的我,恨不得再穿越一回,親自問問他:傲然天下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
喔,錯了,他老人家嗷嗷吼出這句話的時代,不是1936的悲摧歲月,而是1946桂花飄香的金秋好時節。
形勢比人強,這便是我當下的心情寫照。
恐怕,連大行皇帝自己也不曾預料,前一秒翹了辮子、帶著滿腹不舍離別人間,下一順,寶貝皇兒便歡天喜地的拜堂成親。
有了兩位親王引領先鋒,如洪水猛獸般的結婚熱潮,亦一波接一波而來—— 畢竟,年僅十二的幼帝,即將在五月初正式選妃。‘禁止婚配’詔令未頒布前,家底稍稍殷實的女兒家們,都想盡快覓得意中人、完成文定之禮。 (筆者注:文定,古代指訂婚。)
於是乎,上至仍未迎娶正妻的韶王拓跋信陵,下至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顧命重臣楊延風,以及後腦多了個小窟窿、昏迷不醒的賀蘭芮之,皆成為追逐目標。
當然,還有新晉少女少婦殺手,中郎將宇文昭則。
當初的花師弟,真傻抑或裝傻,我無從得知。然則今天的中郎將,或許,發達得連我姓誰名誰都忘了==# 自從興慶宮匆匆一瞥,四天來,他從未登門造訪、私下拜會我。
還有,若非棲真師父關懷侄兒心切、日夜守候在芮之榻邊不願步出賀蘭府邸,我真懷疑,他也要成為眾女子逼婚對象的不二人選。
長得帥,不是男人們的錯。
長得太帥還維持單身,便大錯特錯。
亦因此,威武將軍府近日來門庭若市,比往常喧鬧了許多。熙攘而至的訪客、如雪片飛來的提親信箋,諸多裝裱精致的女子畫像,連同無數貴重奢華的金器玉飾,讓我咂嘴驚歎的同時,亦繚亂了視線,心生羨慕。
你有見過三尺高的珊瑚樹麼?
你有見過十顆璀璨奪目的夜明珠麼?
若非楊延風睫毛都不眨地命令家仆悉數送回,我或許有幸瞄上兩眼。
“三哥…… ”愛不釋手摸摸金箔金片,再小心翼翼地色澤純正的玉蟬,“一定要全部送回去麼?偷偷拿幾件賣了,當做我回楊家老宅的生活用資……”
小心思,未酣暢淋漓道完整,便被楊延風不屑一顧的眼神瞪得頭皮發麻。討好的笑笑,我乖乖把東西放回原處,嘟噥,“玩笑,純屬玩笑。”
“小妹,有人寄信予你……”忙著把信箋與朝堂公文分類,楊延風頭也不抬,淡淡道,“過來瞧?”
“有人寫信給我??”好奇心驅使下,原本坐在木質輪椅上的我,兀自推動了輪,緩慢靠近書桌,“雖說【渭水泱泱】今夜酉時(晚7點)正式閉鋪結業,可必須繳納的店租,我從未拖欠。”
“應該不是…… 有七封,來自不同人家。” 楊延風揚起了劍眉,好聽的嗓音裏流露出些許不自然,“提親。”
哇,情書?!
莫不是連續四日大晴天,春風又回玉門關?天漸暖,□與野草一起叢生??看來,趨炎附勢如蟻附膻之人還真不少,也不怕本姑娘再克死一位夫君?! 八卦心驟起的我,不禁得瑟笑,亦笑彎了眉眼,“念念。”
拆了第一封,快速瀏覽書信內容,楊延風勾起唇角,眼裏泛出了促狹神色,“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生為誰施?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 (華山畿 《南朝樂府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