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他底氣明顯不足,卻仍舊死鴨子嘴硬,“快說,說你願意。”

抿直了嘴唇,此刻,我仍感體力不支。任由拓跋平原的氣息縈繞在我全身,側耳靜聽他愈漸不穩的心跳聲,我合了合眼眸,不屑回答。

相顧無言,足足維持了一刻鍾,才被平原君的低沉訴說所打破,含了無奈,“本王以為……過去的是是非非,與其字字計較,倒不如全部遺忘。”直視於我,他漂亮 的眼眸,透露出濃濃的抱歉與赤|裸裸的吩咐,“我原諒你最初的欺瞞,你體諒我今夜的失態、並保證不再與我慪氣,如何?”

暗暗嗤 笑,我翕了翕嘴唇,無言。   “你…… ”為我的‘不知好歹’而慍惱,拓跋平原冷下俊臉,卻在短暫的僵持之後,重新柔緩麵部表情,低沈的聲調也多了幾分哄勸,“堂堂皇子,會有得不到的女子?可我 真心喜歡的,惟有你楊排風。 既然你肯私自拜訪,必是對我舊情難忘餘情未了……我以皇子名譽承諾你,暫延緩與溫如意的婚期,待到盛京城局勢安定,再風風光光正式娶你,如何?”

“娶我?”勾了勾唇,我嘶啞著聲線不鹹不淡的問。

“嗯,娶你為妻。”微蹙的眉,被輕柔地撫上一隻溫暖大手,“是誰 家姑娘,膽大妄為自詡擁有皇後命?”他低低喟歎著,薄唇彎出一抹淺淺的笑,似失而複得的寵溺,“區區欽天監之朝服,並不適合你。”

挪挪身子,我歪著頭看他,語調盡可能平淡,“懷王真愛開玩笑,你分明想置我於死地。”

刹那間,他黑眸中驟然升起的詫愕,褪去的 與來時一樣快速。

“劄記,我遺留在貴府西廂房內的劄記。”扶著仍有些澀癢的喉,我細心提醒道,“除去日常瑣事,也記載了我為救宇 文昭則而將《武穆遺書》泄露給韶王一事……萬一將來,殿下你除去韶王,再以此劄記相脅迫,不但楊府遺老遺少受牽連,不但宇文昭則受拖累,我亦必死無疑。”

拓跋平原並不意外地的揚了揚劍眉,答複直接,“我說了,隻要你不再玩小聰明、不再拂逆違背,我定不計前嫌,寵你。”

“男人靠得住,母豬都能爬上樹。”苦澀笑,我黯然了語調,既是陳述事實,亦在剖析,“你現在喜歡我,無外乎之前求而不得。如今,我從頭到腳都是你的人, 信任感尚未彌補,新鮮感已不複存在……若相處的時間長了,你開始厭惡我、嫌棄我……”

“你已是我的人了,我又怎會厭惡?”毫不隱 藏他的不悅,拓跋平原硬生生打斷我,眸色晦暗。

“兩個人在一起,總有磕磕碰碰,總有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你之前不也因為心有怨恨 而打定主意離棄我、改娶溫姑娘麼?”我仰起臉直視他,話鋒驀轉,“姐夫,惜弱她臉頰哪一側有痣,你可記得?”

未嚐預料此番疑問, 沉默地凝視了我好一會兒,拓跋平原突然俯下俊臉,像宣泄最後一絲不滿情緒親吻著我的唇,霸道亦不失溫柔。直至我因為舌頭疼痛低呼,他才去吸吮我的敏|感的 頸,沙啞的聲音帶了淡淡的承諾,“罷了,楊延風既死……我願打消你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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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議事廳一路走來,被深沉夜色籠罩的深 宅大院,依然莊重肅穆。然而,與記憶裏古板的懷王府邸有所不同的是,此刻的內苑處所,每個角落均被鮮豔色彩所裝飾,不失喜慶之用的大紅燈籠。

除了,我 曾暫住的西廂。

廂房內的陳設,與我離開時相比較,絲毫不曾改變。不但保持燈火明亮,從櫥櫃至梳妝銅鏡再至我最往昔熱衷的紅檀木床 榻,皆一塵不染,彷佛是常有婢女前來清掃整理。

倚靠在圓背座椅,我動用了全部的隱忍,才沒有衝動行事,僅是冷眼旁觀拓跋平原從木 屜最底層抽出一本字跡熟悉的劄記——

這本意外泄露玄機、絕不可公諸於眾的私人日誌,也是我曾經受製於拓跋平原、進退兩難的要挾憑 證。

眨了眨眼,努力維持麵無表情的我,竟難以控製地驟感緊張。

劄記,在即將觸及燭火化成灰燼時,被猝地 收回。

“排風……”慢慢喚出我的名諱,拓跋平原側過臉瞥向我,渾厚低啞的男性嗓音聽不出任何其他情緒,“我若為你毀了它,將來, 你會不會再忤逆我、欺瞞我?”

“姐夫既非心甘情願,倒不如留著它。”我從容不迫答,字字鎮定,“君若負我、厭我、棄我,亦是我的 命。”

他不讚同地搖首,忽然微微一笑很傾城,“差點忘了,楊延風葬在哪?”

“鬆山。”

“鬆山?”

“對,是鬆山。” 我幽幽輕歎,“宣和二十八年,我被宇文昭則意外挾持,從廷尉司的北獄出逃,墜落斷崖…… 幸運地,我與他垂掛於峭壁繁枝,被賀蘭棲真所救。”

默不作聲地聽,拓跋平原凝視著我,彷佛不願錯過我麵部任何一絲表情。

“待在鬆山之巔的三年,我每天都會旭日東升之前眺望遠方半個時辰。 望著遙不可及的重巒疊嶂,我慢慢閉上眼,不理連連呼喊的狂嘯東風,兀自在腦海裏勾畫你們的音容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