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洗三的時候,一定要多燒點熱水,多用點陳艾葉,給她仔仔細細的洗了。”
好在當娘的那位聽上去是勉勉強強靠得住的,這會兒還細心的惦記她糟糕的衛生狀況。
“瞧把你能的!這還用得著你瞎咧咧?”
慈父兄剛要搭腔,木門便吱呀一聲響了,光聽著來人刻薄的調調,韋團兒就曉得是那個把自己摁進糞桶裏的元凶去而複返了。
不是說要出去找人評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韋團兒微覺納悶。
“兒啊,你毛手毛腳的,還是為娘來吧。”
更讓她納悶的是,元凶的態度忽然來了個大轉彎,比之前溫和了許多,不由分說將韋團兒從慈父兄的懷裏拽出來,抖開一塊幹淨的寬大布片,擦拭著韋團兒身上沾著的髒汙,動作甚是輕柔,讓如臨大敵的慈父兄登時鬆了一口氣。
“哎喲,我的乖孫女哦……”
擦完以後,元凶甚至有心情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哄她玩兒了。
慈父兄頓時又鬆了一口氣。
韋團兒全身的神經卻繃緊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原本就重男輕女到瘋魔的一個人,哪可能出了一趟門,回來後就利索的轉了性子?
這其中一定有詐!
果然,元凶那張慘白的臉上很快就露出了極為不耐煩的表情,似乎是不想再繼續演下去了,立刻轉過臉,胳膊‘不經意’的一抖,手上‘不經意’的一滑,就讓韋團兒連人帶腦瓜子都結結實實地磕到了地上。
幸虧這戶人家很窮,沒錢鋪什麼地磚,腳下所觸的地坪隻是夯實的黃土罷了,並不堅硬,也不硌人,要不然韋團兒的腦袋非得開瓢不可。
“啊!”
當娘的那位嚇得不輕,倒抽一口涼氣,聲音裏已明顯帶了哭腔。
“哎喲,不行了,我的頭好暈,得趕緊去歇歇!”
元凶則像是出了一口天大的惡氣,通身神清氣爽,此刻連假惺惺的做出惶惶不安的模樣都不肯,便得意的扭過頭,揚長而去了。
至於所謂的虐嬰事件,誰也別指望她會有一絲一毫愧疚和不安的,更別想著她會道歉了。
因為,在21世紀這都不是什麼大新聞,擱在古代,就更算不得什麼事兒了。
“你這個老妖婆!媽的!我艸你祖宗十八代!”
即使有了被折騰的心理準備,韋團兒也沒料到會有如此驚險的一出,當即氣憤不已,腦子裏已想好了一連串罵人的話,衝出喉嚨的卻是一串貓兒叫似的啼聲,聽著就綿綿軟軟的,沒什麼氣勢,根本不能發泄她洶湧澎湃的憤怒之情。
“你別怕,爹爹在這兒呢。”
這回,慈父兄終於靠譜了一些,沒等元凶徹底走遠了才有所動作,而是迅速抱起她,溫聲道。
爹爹?
韋團兒木著張臉,不為所動。
這樣懦弱的爹,在與不在,又有什麼區別?
“你在,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什麼都做不了?”
當娘的那位竟和她頗有共鳴,抽抽噎噎的接過了慈父兄的話頭,“她的心腸太狠了,哪像個做祖母的?要是孩子真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也不活了。”
“不會的,不會……”
慈父兄窒了窒,隨即笨拙的安慰道:“你正坐月子呢,可千萬不能哭,會落下病根的。”
“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我苦命的兒啊,嗚嗚……”
那邊仍是抽抽噎噎的哭著。
就算是哭泣,也刻意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元凶聽到了,引發一場新的家庭風波。
毫無疑問……這,又是個慫包。
說的好聽點,是包子,是集合了老實、勤懇、善良、肯吃虧等優良品德於一身的好人,但實際上就是慫包,是打落牙齒也默默往肚裏吞的弱雞,人人可踩,人人可欺。一旦投胎成了他們的子女,就得做好有難同當,有氣一起受,有虧一起吃的準備,而且還不能反抗,不然,就等著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老實、不善良、不厚道吧。
而那個得意洋洋出門去的元凶,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惡婆婆加偏心祖母的人設了,一來就有了讓她吃翔的前科,以後讓她吃灰吃土都不是什麼大事了。
至於她的包子爹娘,是絕對沒膽子為她發聲的。
唉!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韋團兒學著那位新鮮出爐的包子娘的做派,在心內苦大仇深的歎息道。
本以為遇著了這一連串的糟心事,自己會徹夜難眠,但興許是成了嬰兒的緣故,體質居然改變了,原先不熬到半夜兩三點就睡不著的習慣也悄然不見了,她隻是歎息著,吐槽著,整個人居然就開始發昏,不知不覺就悶頭睡過去了。
醒來時,四周都安安靜靜的,別說是車水馬龍之類的雜音,連樓上裝修時所弄出來的刺耳的電鑽聲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