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懶得與他辯駁,反正不過是酒肉朋友。他說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林鴉拿起酒壺就著壺嘴灌了一大口,不耐煩的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仰慕沈太傅,想見他一麵。」
「我瞧不出來。」方纔還在下麵逗弄女郎,現下轉臉就說自己仰慕沈太傅,可那神情就跟麵對桌上一盤燒雞,對著燒雞說仰慕般。「我可先說好,你別惹事。要真惹事,別牽扯上我。」
林鴉頓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轉,笑道:「我怎會惹事?即便真惹事,必然不會連累到你身上。」
眼前這友人,雖說是友人,實則不過是月前於花樓認識的,屬於豬朋狗友一列。林鴉是個孤兒,因身體有所缺陷便被師父從路邊撿了回去,從小在山裡長大。前段時間剛滿十九歲,便偷了師父花費三四年才煉製成功的丹藥跑了出來。
彼時,林鴉的師父藥山野正愁無人試藥,不知藥性如何。他倒是百分百肯定那藥有用,至少達到自己的期望,隻是是否還有其他問題卻不得而知。且此藥煉製所需原材料極難尋得,一顆價值千金,而他總共才煉地十顆,自是寶貝非常。
林鴉一偷便偷了三顆,趁著師父沒發現溜出山林一路遊山玩水,來到京都。正好想著尋個人試試藥,隻思來想去找不到合適人選。恰巧遇到眼前這友人,友人姓薑,原是京都世家中的公子,大本事沒有,靠著點小聰明度日也頗為自在。
林鴉從這薑公子口中聽到當朝太傅沈於淵的名聲,再去酒樓茶肆等地打聽,又跑到花樓、花船詢問,發現無論是士大夫還是下九流,都極為推崇沈於淵此人。但談及此人,口氣崇敬的同時也不乏遺憾,原是此人下半身癱了四五年。
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偏偏不良於行,任是誰都覺得可惜。
林鴉起了興趣,便想在他身上試藥。可是沈於淵位高權重,別說試藥,就是見他一麵都困難。正巧從薑少爺口中得知,沈於淵兩個月前便回河西沈家祭祖,這幾日便會回來。
他尋思,先遠處觀察沈於淵,再行決定。
這般於酒樓中待到晌午,薑公子沒耐性陪他,遇到一幫朋友便簇擁上前可勁兒玩樂。獨留林鴉倚欄翹首觀望,這姿態,倒真似他說的『仰慕』。
午時六刻,岸口碼頭有了響動。吆喝聲、鳴鼓聲齊發,響亮許久,岸口縴夫排隊準備下河,不少船隻都靠邊停泊,就連官船都讓出道路。旁側不少人議論紛紛:「來的是哪路神仙?居然連官船都讓路。」
便有旁人回答:「瞧見那飛雲旌旗嗎?那是沈家的樓船。」
「你是說——沈太傅?!」
林鴉耳朵動了動,望向岸口碼頭,那是艘高大華麗的樓船,行水速度極快。船舷上插著黑白二色飛雲旌旗,船帆落下,船板上站了上百人。船隻靠岸的時候,先是訓練有素的護衛下船,隨後是奴僕,最後才是親近的家僕。先後井然有序,不吵不鬧,儼然是大家風範。
遠遠地,林鴉便瞧見有一人坐在輪椅上被推著下來。距離隔得有點遠,人群密集,那人又被護衛、家僕重重包圍,下了地又即刻進入轎中,什麼都看不清。
隻瞧見是滿頭白髮,倒是一身不凡的氣度難以忽視。
沈太傅歸京的樓船熱熱鬧鬧的到來,井然有序的離開,無聲無息的消失,前後花費時間不過半盞茶。再次讓人讚歎世家門閥的嚴謹和教養。
林鴉掏了掏耳朵,暗地裡撇撇嘴。
大周文人士卒崇尚世家門閥,門第之見格外嚴重。其中大周頂級門閥有四,河西沈家是其一。沈家出色的子弟不少,隻是沒人能比得過沈於淵。往前往後各數一百年,都很難再出現沈於淵這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