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所見都是純粹的藍和綠,上麵是藍的天,下麵是綠的地。兩邊交接的遠山為了保持和諧,也將自己染成了淡淡的藍色。
一水如帶,一邊是荒草灌木成茵的河灘,另一邊是無數茂密的巨木。巨木樹頂的猿猴往河對岸看了一眼,抓一把嫩葉後飛快縮回樹枝叢裏去了。
雄健的蒼鷹飛過河水,驚得河灘上一群泥猴般的孩子烏拉拉往灌木叢裏鑽。他們在灌木叢裏驚擾出一對對隻在腰間掛著獸皮的男女,引來不少喝罵和藤條。
蒼鷹看準了目標一個俯衝,卻被一個突然飛起的石矛嚇住了,匆匆拉高了姿態朝遠處飛去,隻剩幾隻體型健碩的狗遠遠在地麵上狂吠追逐著。
石矛落地,很快被一個粗壯的少年抓在手裏,扛回了一個黑黝黝的山洞邊。
洞口有棵幹粗枝禿的老樹,也許是被煙火長年熏燎,整棵樹都已經變成了炭一般的漆黑色。
老樹隻有幾顆新芽,低垂的樹枝上掛著半頭野豬,兩頭獐子,幾尾大魚,下麵有幾堆隻冒著煙的火堆。幾個瘦骨伶仃的女娃正小心控製著火堆熏烤著這些獵物。
一個披著半身獸皮的獨眼老婦人坐在鋪著獸皮的石頭上,手裏扶著一根碩大的脛骨,一邊指揮幾個女娃子控製火候,一邊大聲咒罵著什麼。
“芝花火小些……都是不會活命的,弄回來一點點吃食就懶得和越冬的蛇一樣了,個個隻會往草木裏鑽。你們鑽啊,今年椿樹還沒有開花,看你們生下孩子拿什麼養活他們!看你們冬日能不能像蛇一樣可以在洞裏熬著不吃不喝,看你們……芝花,移開幾根柴火……你跟蹙青學學……真是蠢……”
她往旁邊的空地上看了一眼,繼續罵著:“大的懶就算了,小的也不聽話。再過一個月圓便能夠沐露了,偏要自己逞能……”
那邊空地上,一個瘦弱少年折來許多樹枝灌木,似乎要做什麼大工程。但他擺弄了半天,連個雛形都沒有弄出來,正坐在樹枝堆裏發呆。幾隻狗追鷹回來,倒是熱情圍著他打轉,被他煩躁踢了好幾腳。
拿著石矛的粗壯少年躍躍欲試道:“老姆,我去揍他一頓,他最怕痛,保管他乖乖聽話。”
粗壯少年是孩子裏的頭,向來被孩子們尊敬,但不知道為何,這幾天那個叫林實的瘦弱少年忽然就變得不甩他了。而且林實看他的眼神也透出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意味。這讓粗壯少年頗為慍怒。
老婦人沒有好氣道:“你今日就幫我看好這裏,別的事情不用你管。是不是你也想去野了?”
粗壯少年趕緊盯著獵物,警惕著身邊幾個老鼠一樣的孩子,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想去野。
他是立誌要成為部落首領的男人。要成為部落首領,無疑就要獲得眼前的老姆的支持。
老姆煩躁推開笨手笨腳的芝花,自己三下兩下將火堆調到合適的大小,喃喃道:“烏雕啊,你讓他去,他剛死了母親,心裏怕是難過的。我也是他這麼大小的時候失去母親的,那時候啊我們部落還是大部落,椿樹的花開得和雲朵一樣多,我們的勇士也能擠滿這整個河灘……”
身邊的幾個小女娃都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哼。”叫烏雕的粗壯少年卻看著林實暗暗冷哼了一聲:他能和令人尊敬的老姆比?
林實心裏確實不好受。
身邊的幾隻狗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天吃了他的屎之後,便一直圍著他轉,似乎把他當成了造屎機器。
它們分明是凶殘的獵狗,身上的毛色和比較僵硬的尾巴以及它們嗅騷的本性表明,它們和自己的祖先灰狼還沒有多少區別,遠遠不是後世的寵物狗可以比擬的。
它們對部落的大多數人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動輒對人呲牙吠叫,隻有在幾個強壯的男人麵前或者在大家方便之後喊“狗來——”的時候,它們會表現出一定的馴服之外,其他時候它們真不像家狗。
但偏偏,它們在吃了林實的糞便後表現出了寵物狗一般極為馴服的樣子。
這讓林實有些納悶而且煩躁。
他原本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快樂肥宅。幾天前,他貪杯多喝了一點酒,醒來就變成了這個身體瘦弱的少年了。
這個少年也叫林實,因為他是在樹林裏生的,當時椿樹果實正要成熟。
林實醒來之前,這個身體的母親剛因為不知名的病死了,這個身體悲傷過度,一度哭到昏厥過去,醒來便是他了。
他繼承了這個身體一些零碎的記憶,基本融合了這個部落的語言。
這幾天來,林實觀察著身邊的環境,同時也期待著某些傳說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