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窩裏生活了十幾年,海歌對惡勢力的嗅覺極其敏銳,一眼瞧見那些人,就知他們不是善類。
那些人個個五大三粗,腰裏別著匕首之類的短刃,少數幾位手裏還握著槍。他們對待難民的態度還不如對待牲畜,誰要想多拿點東西,又黑又粗的皮鞭就會落到身上……
有兩三位大概是頭目,隻叉著腰站在一旁冷眼觀看,偶爾頤指氣使地說上幾句。其他人則在陽光下揮汗如雨地幹活。
再看可憐的難民,他們哪裏是在領救濟品?分明就是在以物易物!22世紀末,紙質貨幣早已被全世界通用的虛擬幣取代,人們除去保留零碎的銅角幣或銀角幣以備急用,就基本不存在“現金”的說法了。
太陽災變如一支顯影劑,將藏在風光的電子時代背後的致命弊端凸顯出來—世界銀行係統一癱瘓,政府作出的財產保護承諾就落空,普通民眾再也無法通過身份識別芯片,從虛擬銀行取出他們幸幸苦苦積攢下來的虛擬幣,所以等到急需花錢的時候,就隻能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值錢的實物換取生活必需品。
那些掌握了城市主宰權的土匪強盜們,看似慈悲為懷,同意接受民眾以貴重器物取代金錢的折中辦法,其實貪婪凶惡遠超豺狼虎豹,要是誰排到了高台前卻沒奉上交換物,馬上就會衝過來一名大漢,飛起一腳把他踹出隊列……
咦,那幾個人手裏拿的,長柄長刃泛出紅光的是什麼?海歌瞪大眼仔細辨認,好一會兒才辨清,那些是鋒利到削鐵如泥的武士刀,紅光來自銀刃上沾染的血跡,血跡新鮮但被曬幹了,猶如一道道鮮紅的奪命符文……
難民們戰戰兢兢,個個如驚弓之鳥。大多數人手裏拿著裝食物的器皿或口袋,等著與站在高台上的土匪們交換一點可憐的生活用品,甚至包括藥品。
海歌很難想象,那些穿著舉止與叫花子無異的人,曾經都是在西津市裏出入高檔寫字樓,高檔餐廳和商場,住在現代化設施配備齊全的高檔住宅區的市民。顯而易見,他們擁有的美好生活已如東海海水,被頭頂烈日蒸發得一幹二淨,相反給他們鄙視的乞討族翻身做了主人,現在能騎在他們身上作威作福了。深究原因,就是唯有這些人,懂得如何通過有組織搶劫,將栓著人類生命線的基本物資牢牢控製在手裏,那就是水和食物。
似乎每個人都在說話,有人怒吼,有人哀求,有人抱怨……可這些都隻能從他們的表情或嘴形判斷,海歌聽不見任何聲音。
在他身邊,站著一個大約僅五六歲的小女孩,隻有她默不作聲,抱著個不鏽鋼小碗,瞪大驚恐的眼睛注視不遠處亂哄哄的長隊,想靠攏過去又不敢,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海歌伸手去撫摸她髒亂的頭發,不料手卻從她的腦袋裏穿了過去,嚇得他連退幾步,回頭看時已撞上一個提刀的男人。他險些驚叫,卻發現這些接觸都沒產生實際觸感,特別是那個男人,與自己的上半身交疊在一起,投在地上的影子如連體人。
這下海歌放心了,原來成功的全息圖景沒與韋德爾的309個感應探頭連接,所以除去視覺,其他感官在這兒都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