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緣由的,他還是做了一個令人不愉快的夢。
夢裏,看不清樣子的孩子都湊在一起,對著他議論紛紛。
他還是一個人,因為隻要走近就會被推倒。
沒有人相信他。
耳邊都是家長的責備和同齡人的譏諷,那些冷漠的夜色,穿舊了的衣服,吃剩下的零食還有永遠不會到他手裏的玩具……都不知怎麼的,層層疊疊的出現在他的夢裏。
所以他跑開了,就像他無數次麵對妖怪們一樣,非常努力的跑開了。
他跑回了藤原家。
藤原宅裏兩者暖色的燈火,空氣裏漂浮著食物的香氣。塔子阿姨穿著可愛的圍裙,滋叔叔笑眯眯的喝著茶,久哥背對著他坐在桌邊,正興致勃勃的說著些什麼。
他換好鞋,走到餐廳說了句“我回來了”,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抬起頭來,看他的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塔子阿姨?滋……叔叔?”
夏目貴誌心中“咯噔”一聲,眼裏飛快的閃過慌亂的神情,正當他想為自己回來晚了認真道歉時,坐在桌前的和塔子阿姨麵容非常相似的年輕人回過身來,挑起嘴角輕輕吐出了一個詞:“騙子。”
“騙子。”
在燈火通明的餐廳中,在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食物的餐桌前,藤原久和藤原夫婦冷冷的說出了這句話。
下一秒,夏目貴誌瞪大了眼睛,攥緊被子猛的坐了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
他不是騙子!!
夏目貴誌激烈的喘熄著,心跳聲“轟隆”作響,直到冰涼的淚水順著臉頰滴在虎口上,他才反應過來,一切都是一場糟糕的夢境而已。
可,他也確確實實說了謊話。
隻要說了謊,就有可能被拆穿的一天。
到時候,藤原家真的會這樣冷漠的對待他嗎?
他會失去眼下的一切嗎?他真的,可以找到一個真正的家嗎?
夏目貴誌抬手擦掉眼淚,但更多的淚水卻無聲的湧來出來。
黑暗中隻有路燈的光輝隱隱透進室內,夏目貴誌把被子披在身上,再一次的移到窗邊,動作小心翼翼,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而另一邊,不知是不是時隔十多年再一次回到家中的緣故,躺在柔軟床鋪中的藤原久竟然也久違的,夢見了那個寒冷的冬夜。
熱鬧的山神祭典與他無關,他蜷縮在樹洞裏,唯一記得的隻有刺骨的寒冷、遠去的喧鬧聲和溫度,以及他漸漸停歇的心跳。
恍惚間,一頭烏黑長發垂落在躺椅上,聲音清冷慵懶的魔女又對他說話了:“——你會變為妖物。”
藤原久的手臂猛然一震。
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睛,極為無奈的歎了口氣。
身為半神,對睡眠的要求是不高的。
雖然保留了人類進食和的休息的習慣,但做了這樣的夢,說什麼都不可能睡得著了,藤原久就幹脆爬了起來。
打開行李箱,拿出餐館的設計圖研究了起來。
黑暗對他沒有影響,但鄉下的夜晚很靜。
因為擔心吵到夏目貴誌,藤原久的一切動作都是輕手輕腳的。
殊不知,隔著一條過道的房間裏,少年同樣看著星空毫無睡意。
藤原久一直挨到了天亮。
當第一抹陽光從透過窗簾照進室內時,藤原久終於忍無可忍的丟掉設計圖,一骨碌爬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精神充沛的下了樓直奔廚房。
藤原滋和藤原塔子都還沒有起床,夏目貴誌的房間夜靜悄悄的。
藤原久拉開冰箱門打量了一會兒,現是動作迅速的將夏目貴誌的便當準備好,然後拿出了一袋吐司、一塊黃油和馬蘇裏拉奶酪,打算做個彩虹吐司來改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