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夜色中。
急促的喘息聲、憤怒的嘶吼聲、以及持續的槍聲,聲音混雜在一起,跟隨著一路翻滾的水花逆流而上。
蘇杭駕駛著柴油艇,偶爾回望一眼——那頭活屍緊緊追在後麵,在更後方汽車燈光的照射下,它的身軀愈發顯得巨大,投下無邊的黑影,將前麵的小艇籠罩。
隔著一條河流,汽車疾馳在岸邊,車上的朋友們將身體探出窗外,舉著槍瘋狂掃射著,密集的子彈劃過黑夜,卻隻能讓它發出憤怒的吼聲。
它追得依舊很緊。
比起此時拿槍打它的人,它更恨前麵那個大吼大叫驚擾自己進化的人類。於是它咆哮著,彎腰抱起岸邊磨盤大的石頭,狠狠的擲了出去。
巨石落進水中,“噗通”一聲,激起數米高的水柱。
小艇險險地避過。
船頭迎著翻湧的巨浪高高翹起,又迅速落回水中,推開波浪,拐過河灣,速度終於提到六十邁,一路疾馳。
蘇杭漸漸掌握了駕船的技巧。
然後他聽到後麵不斷響起汽車的喇叭聲。
原來岸上的路越來越曲折難行,汽車隻能停下來,摁著喇叭,試圖吸引活屍的注意。
但這頭活屍似乎氣性極大,並未理會車上的人,就認準了驚擾完它就想跑的蘇杭,一路不顧疲累地追趕著。
車燈越來越遠了。
被光束撕開的黑暗,慢慢合攏,無邊的夜色,終於又將他包圍了。
小艇沒有燈,在烏漆墨黑的河道裏,蘇杭不敢開得太快,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看著後麵緊追不舍的活屍,也不禁感到頭疼,拿出手槍,剛扣住扳機,一梭子子彈便迅速打光了。
活屍安然無恙,隻是發出更為憤怒的咆哮。
蘇杭習慣性笑了兩聲,收起槍,同時收起了“打死它”的想法。小艇再次拐過一道河灣,蘇杭加快速度,和它拉出了一段距離,然後心生一計。
他在背包裏摸索一陣,找出一瓶飲料,將油門卡住,身子一翻,落進水中。
柴油艇在黑夜裏發出“突突突”的聲音,在水麵上筆直駛出好遠,最終衝到了對岸的淺灘上。
蘇杭在水中起起伏伏,隱約間看見那頭活屍追著小艇去了。他長鬆口氣,泅到岸邊,借著夜色的遮掩,深一腳淺一腳的跑遠了。
……
……
天亮之後。
蘇杭在一間屋子裏光溜溜的醒來。他沒敢穿著濕透的衣服睡覺,索性脫光,將衣服掛在陽台上晾著。
昨晚暫離危險後,他不敢在黑夜中亂跑,於是找了間安全的房子,翻窗進去,本想熬到天亮,但他對困意的抵抗力從來就不強,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時間是上午。晾在陽台上的衣服已經快幹了,他吃了些東西,開始檢查著全身的裝備。書包鄭優秀還給了他,當時他們還給了許多的食物,若是省著點,足夠吃上好些天了。另外還有一把手槍,槍裏原有的子彈已經被打光了,隻剩下兩個彈匣,應該可以對付一些普通的活屍。
這一趟出來,經曆真可謂是曲折坎坷。
也不知道同學們都怎麼樣了?
得快點通知他們外麵的情況。
一念至此,他穿上衣服,站在陽台上辨別著方向,發現此處離隔離區並沒有很遠,於是他從陽台上跳下去,在附近又找了些食物,把背包塞滿,開始往隔離區趕。
隔離區位於郊外,離R城不遠,是一片連在一起的樓房。一中最開始發現感染者時,全校同學被分開隔離,蘇杭他們班就被送到了這裏。
大家起初老老實實隔離,積極接受檢查,每天都在班級群裏相互鼓勵。
但沒過幾天,手機忽然失去了信號,眾人和外界徹底失聯,同時也很難知道其他人的情況,每天隻能從管理員那裏打聽外麵的消息。
管理員就一個人,負責他們的日常飲食,並時刻觀察有無異常。每次過來都是匆匆忙忙的,蘇杭他們打聽時,管理員也總是語焉不詳。
那次如以往一樣,管理員從外麵給大家送來了食物,然後就再也沒出現過——蘇杭當時餓著肚子,倒是隻顧著埋怨了。現在想想,管理員很有可能遇難了。
從那以後,又過了許多天。
食物在一次次節省中,終於還是吃完了。
沒有辦法,班長召集了班幹部,開了個簡單的班會。最後的決定是,由班長帶頭,去外麵尋找食物,之後由班幹部輪流出去。
體育委員蘇杭當時否定了這個提議,然後在眾人既喜且羞的複雜目光中,帶著全班的希望,從隔離區出來了。
其實大家當時已經隱隱猜測到外麵不太安全。
隻是都沒想到,形式會如此嚴峻。
自己出來了這麼久,同學們都怎樣了?班長他們沒等到自己,不會又自己出去了吧?大家會不會以為自己遇難了?如果真這樣,有沒有人特別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