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1 / 3)

好在這王府極大,又值夜色昏暗,借著官兵眼力死角,或藏身假山後,或隱於樹側,緩緩摸索前行。她於王府道路極是陌生,隻記得個“湖心殿”之名,記得多爾袞曾說起過,那是建築在湖邊的一座偏殿。心想:“沿著湖走,總能尋到些端倪。”又行出甚遠,忽見一間房中透出些許亮光,忙矮身摸近,輕輕捅破窗紙。

殿內一燈如豆,光線很是昏暗。正中也是置了張幾案,多爾袞與一身穿黃袍的少年分坐兩側,似在商談要事,但兩人聲音俱是壓得極低,卻也聽不真切。楚夢琳又待片刻,方要離去,那少年突然長身站起,拍手大笑道:“妙極!皇叔果然高明,如此一來,我大軍便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直取潼關!我當回宮稟明眾位卿家,與您重重有賞!”

多爾袞笑道:“多謝太子殿下,本王不過做些分內之事,怎敢妄居功勞?”楚夢琳心道:“原來他便是當今太子,嗯,是皇太極的兒子了,年紀倒輕得很啊。”

又聽那太子道:“皇叔何必過謙?您為我朝征戰四方,戰功無數,我等皆有目共睹,皇阿瑪生前對您也是賞識得緊。待得攻取潼關,剿滅闖王殘軍,中原局勢就算初步安定了,他日侄兒正式登基,諸事不明,還盼皇叔多多指點。”多爾袞笑道:“以我這點淺薄見識,不配在太子殿下麵前獻醜,‘指點’二字,如何克當?最多不過是在太子殿下處理朝政之時,從旁略提些拙見罷了。”

那太子笑道:“便隨皇叔吧!深夜叨擾,可是有失禮數,小侄這就告退。”多爾袞道:“待本王送送太子殿下。”那太子揮手道:“不必,皇叔還請早些就寢,小侄所乘車馬便在府外不遠……”

話猶未了,忽聽得近處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瑤琴之聲,忽而婉轉悠揚,忽而高亢淒厲;忽如溪水輕流,忽如大海咆哮。三人雖與樂律並不如何精通,卻也聽出這曲子中乃是暗含極大悲傷,似是彈奏之人心中有千萬般冤屈待訴。楚夢琳見殿旁有棵大樹,枝丫橫伸,生得極是繁茂,輕輕躍起,伸足在樹身一點,借力上了房頂。複奔至房沿,一躍上樹,伏在葉冠之間。

這一下視野霎時開闊,隻見旁近便是一片湖,湖中有個亭子,隱約可見一個粉衫少女坐於其中撫琴。又是幾聲輕柔之音響過,突急轉高,到了極處,“當”的一聲琴弦斷折。那少女輕歎一聲,抱起長琴出亭,依稀便是沈世韻。她本在湖心殿中睡覺,到了半夜突發噩夢驚醒,又憶起在無影山莊中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隻覺恍如隔世,悲從中來,見到房中放了架古琴,遂披衣起身,攜了琴到亭中彈奏。此時多爾袞與那太子也已出殿,沈世韻全沒料得有人,“啊”的一聲低呼。

那太子先聽她琴藝極佳,如今見其容貌,亦是生得秀麗絕倫,已生愛慕之心,大聲讚道:“彈得好,如此美妙的琴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真是大快平生。宮中那些侍女婢仆,卻有哪一個及得上!”

沈世韻隻是心中惶恐,道:“參見王爺……小女滋擾了王爺與貴客清靜,當真罪該萬死……”那太子道:“何謂滋擾?那些靡靡嘈雜之音才稱得滋擾。我與皇叔商談要事,正乏得很了,聽到姑娘所奏天籟之音,隻覺說不出的快意,皇叔,您說是不是啊?”多爾袞忙應道:“確是疲勞盡消。”

那太子笑道:“如何,可否請姑娘再彈唱一曲?”沈世韻道:“小女琴藝低微,沒的汙了王爺與公子耳朵。”多爾袞勸道:“沈姑娘,太子殿下讓你彈,你就彈吧!彈得太子殿下高興,也當賞你些什麼。”那太子道:“不錯,沈姑娘有何吩咐,隻需開口便是。”

沈世韻道:“原來您是太子殿下……小女先前多有失禮,能為殿下撫琴一曲,博您一笑,已是我三世有幸,可不敢另有所求。”那太子道:“好,你可願意彈奏麼?”沈世韻躬身道:“是。”又攜了琴回到亭中,玉指輕輕撩撥琴弦,唱的卻是唐朝溫庭筠的《更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