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十四之四(1 / 2)

這本是因李亦傑嗜飲,她偷偷備下了藏在身邊,想找到師兄時送來給他,滿腔柔情蜜意,哪知今日竟會派上這等用場?陸黔接過葫蘆,貼在唇邊,一時卻不舍即喝。南宮雪忽覺這場景似曾相識,恍惚中與潼關樹林一幕交錯重疊,那時陸黔下藥盜書,為脫身攛掇暗夜殞殺她,又覺甚是可惡,沒好氣的道:“你都快死了,難道我還會下毒害你?”

陸黔苦笑道:“我倒巴不得酒中有毒,如令我立時腸穿毒爛,才是最好不過。能被你毒死,遠比在那些人手中受活罪幸福百倍。”南宮雪喃喃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陸黔慘然笑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勝者王侯敗者寇,圖霸業者,不成功便成仁,古來如是。”抬起了酒葫蘆,小口小口的啜飲,酒入愁腸,更增悲淒,幾顆渾濁的熱淚順著臉龐滾落。

南宮雪看著他這一副慘象,心中不忍已臻極致,連心髒也酸澀得翻絞起來。她一向循規蹈矩,即不如李亦傑般將師父所言一概奉為真理,但向來嚴加恪守,此時此刻,卻對武林規矩之慘酷極為不滿,首次做出違背師命之舉。待那葫蘆徹底遮住他臉,忽然手掌一翻,一道淩厲內力破空拍出,擊中壺底,葫蘆炸得粉碎,酒水四濺,有幾滴滲進陸黔眼中,辣得他睜不開眼。就在所有人未及反應之際,南宮雪手中又是一根長鞭揮出,狠狠抽中陸黔胸口,陸黔內功盡失,哪裏抵受得住這全力一擊,身子直飛了出去,在半空隻停留一瞬,便如斷線的風箏,墜下山崖。

南宮雪奔上幾步,崖前雲煙繚繞,轉眼將他身影遮掩,再瞧不清。此處深不見底,眼看是不活了,想到他苦苦掙紮,一路抗衡至今,終究逃不脫粉身碎骨的命運,眸前霧氣氤氳,提指揩拭,卻抹了滿手濕漉漉的水漬,方驚覺早已淚流滿麵。

話分兩頭,就在陸黔窮途末路,墜下深澗之時,江冽塵等三人則跋山涉水,返回了教壇總舵。他們自幼在此長大,對環境格外敏感些,一踏入即覺氣氛有異,處處透著鬼氣森森。祭影教徒平旦裏懶散,今日卻持刀挺立,如臨大敵。楚夢琳快步奔近,不聽參拜請安,先問道:“我爹呢?”

一名教徒麵上顯出驚慌,輕碰了碰左側之人小臂,那人手肘一挺,若無其事的頂了回來,先一名教徒又在右者臂上輕觸,那人故作不明,抬臂回碰。暗夜殞大怒,道:“鬼鬼祟祟的,幹什麼了!”指著當中者道:“你說!”

那名教徒自認倒黴,暗中調息一圈,道:“教主在攬器堂中等候,命主子們回舵後立去參見,由屬下引路。”但這一路卻走得戰戰兢兢,腳步又輕又慢,每轉過一處拐角,都先探頭探腦的查看一番。

楚夢琳不耐道:“你幹麼縮首縮尾?難道是我爹出了什麼事啦?”那教徒大驚失色,連連擺手,低聲道:“小姐,您可別亂嚷嚷!”縮著脖子,四麵仔細張望一番,確保無人偷聽後,才壓低聲音道:“教主剛剛大發了一通火,如今正在氣頭上。三位主子若要麵見,這可非最佳時宜,還是先等等較好。”

江冽塵道:“你以為權憑空等,能等得教主氣自消了?早些解決,也省得麻煩。”楚夢琳叫道:“大膽無禮!你敢說我爹麻煩?”江冽塵道:“是,但比你尚有不及,滿意了?”楚夢琳怒道:“你沒大沒小,瞧我不跟爹告狀去!”江冽塵冷笑道:“我看教主的火就是為你所發,你還敢另去無事生非?”

一旁那名教徒吹捧道:“少主英明!您未卜先知,真乃神人也!教主他老人家大罵小姐,說……說……”見到一旁楚夢琳殺氣騰騰的視線,這才感到騎虎難下,慌忙緘口不言。

楚夢琳不依不饒道:“我爹怎樣罵我?你快說啊!”那教徒道:“屬下……屬下不敢說。”楚夢琳道:“我是讓你轉述,這有何不敢?啊,我知道啦,定是你在爹爹麵前說我的壞話,這才怕給我知道。”那教徒道:“不……屬下笨口拙舌,不敢轉述教主金口玉言!”

楚夢琳笑道:“這就奇了,讓我們前去參見不也是你轉述的?莫非隻有罵我的話才是‘玉言’,看來你是對我很有成見的了?”那教徒道:“沒有……不……不敢……”此處已距大堂不遠,忙道:“屬下先去通稟!”拔腿要逃,暗夜殞喝道:“回來!小姐問你的話,還沒答完就想走?”

那名教徒哭喪著臉,耷拉著腦袋站到楚夢琳身前,楚夢琳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我很有成見?”那教徒道:“屬下沒有……不敢有!”楚夢琳道:“話說說清楚,是壓根沒有呢,還是因為我窮凶極惡,讓你不敢承認?”那名教徒道:“屬下沒有!”

楚夢琳道:“教中的‘屬下’可多了去了,你說的是誰啊?”那名教徒道:“是……是……我。”楚夢琳道:“瞧啊,在小姐麵前竟敢自稱‘我’,簡直不敬之至!”須知楚夢琳最善顛倒黑白,那小小一名教徒,又如何能是她對手?

江冽塵歎道:“算了,逼人鑽入虎口,不夠仗義。惹不起還躲不起?你先去吧。”那名教徒聽了這話,如蒙大赦,一遛煙的跑了。江冽塵又道:“夢琳,你那麼想聽挨罵,待稍後晉見教主,有你聽個夠了,又何苦同他為難?”楚夢琳怒道:“你當然不怕,我爹多器重你,寵你賞你還忙不過來,我和殞哥哥就隻是代你受過的出氣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