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一打定,立刻掉頭往回。突然聽到小太監尖聲通報:“豫親王到——”李亦傑下意識的一貓腰,閃到邊側的一棵樹旁,看到當先一人身著官服,大步流星,走得氣勢十足。李亦傑在戰場上雖曾見過多鐸,但一來當時距離甚遠,二來心思從沒放在他身上,此刻也沒認出。又見他後麵緊跟著幾個侍衛,其中一人深埋著頭,整個身子又瘦又小,活像一隻小猴子,亦步亦趨地隨行。隻道是生性膽小,恰好自己正碰得滿頭包,無暇顧及,也全沒多想。
看到他們進宮後,才發覺自己藏身之處正是吟雪殿外的格子窗下,他內力充盈,裏間話聲盡能清晰入耳。明知偷聽不妥,但想今日丟臉之事做得已夠多了,不在乎添這一樁。鬼使神差的將耳朵貼上了窗,運起內力,先聽到一連串桌椅移動聲,接著一個清亮的聲音道:“這廬山毛峰果然是上品。隻是韻妃娘娘特地請本王前來,想必不會僅為喝一杯茶這麼簡單,不知有何吩咐?”聽語氣正是那豫親王。
沈世韻淡淡地道:“王爺過謙了。您與令兄都是大清不可多得的人才,亦是稀缺的王室智囊。有何疑竇,首先想到的即是向王爺請教。現下本宮有一事好生難決,此物且請王爺過目……如說這幅圖畫是一封密信,又有哪一國的文字盡書以點橫?您見多識廣,必有妙悟,願聆王爺高見。”
李亦傑在窗下聽著,心道:“她怎麼沒想到要聽聽我的‘高見’?”室內好一陣子寂然無聲,接著多鐸驚道:“此圖……不知娘娘是從何處得來?”聲音大為震驚,雖已極力掩飾,收效卻並不顯著。即令李亦傑未與他當麵而立,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沈世韻道:“本宮閑時最喜賞玩奇珍異寶,這圖紙是我下屬在江湖遊曆途中,偶然搜羅得來,王爺可是看出了線索?”多鐸道:“這……此圖含義博大精深,本王一時也想不出來,請娘娘準許我帶回王府仔細推敲,並查閱古籍,得出定論後再來回稟。”
沈世韻道:“本宮的好奇心很強,對於難解的謎題,總想第一個知道答案。都說眾人拾柴火焰高,王爺不妨就待在這裏,幾個人共同商討,總比您獨自冥思苦想好得多,還是您覺得本宮資質駑鈍,不屑搭理的麼?”多鐸道:“豈敢,豈敢。”
李亦傑心中擂鼓似的怦怦直跳,心道:“他們在說什麼?莫非……莫非就是那斷魂淚的圖紙?可她先前一句都沒跟我提,是了,我剛才本想問她,卻被中途打斷……”想伸指捅破窗紙,但麵對沈世韻,終究顧慮良多,想到暗中偷聽已然大為失禮,再給她發現回返偷窺,即算當麵不說怪他,自己也要羞愧而死了。
這片刻工夫心思鬆散,屋內再有話聲傳出,聽來也都是模糊不清。他愣怔半晌,連忙重新集中精神,隻聽洛瑾道:“算啦,或許這真是小孩子胡亂塗鴉的玩意,麻煩王爺了,日後奴婢請您看戲相謝,這圖紙還是拿去丟掉好了。”李亦傑心髒陡然揪緊,暗想:“他們都說瑾姑娘如何聰明伶俐,怎地犯起傻來?”
好在室內已先有人代他急叫道:“慢著!本王以為,這張圖……上端的圓點才是解開整個謎底的關鍵,也包含著主人所想傳達的全副信息,下方橫線僅起輔助功用。因此,咱們首先正該確定重點,再做鋪陳。”沈世韻笑道:“說得正是啊,本宮怎地就沒想到呢?”
洛瑾道:“奴婢也有了些想法。小的時候,爹爹請人教我念書識字,講到計數,那位小哥哥給了我一張寫滿數字的紙,待我用線依序連起,紙上就出現了一幅小鴨戲水圖,當真是栩栩如生。那位小哥哥好了不起,他在那張紙上塗寫,本質卻是以更高層的手法在作畫,我們是否也可加以效仿?”
多鐸道:“事關重大,豈同幼齒小兒之頑戲?如並非照此規律,墨跡入紙難消,這秘密也再沒法解開了。”洛瑾道:“那咱們另尋一張白紙,描摹出大致輪廓,總也能看懂個八九不離十?”
多鐸道:“圓點間定向排列,間距角度均經精密測量,稍有偏差,結論便是大謬。”沈世韻笑道:“王爺當真是才思聰穎,機敏過人,想常人所不曾想。您說這圓點是依照某種規律排列,可逐一寫出,隻怕有成百上千種,卻怎生篩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