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琳道:“咦?不好玩!”拿過一艘木船,看到船上豎起一根細長的桅杆,杆上連有一麵戰旗,旗麵線條弧度微揚,正顯出航行時的迎風招展。楚夢琳嘀咕道:“這不好看,還缺一個骷髏頭。”她左手捏船身,右手刻刀在旗上用力一劃,“哢”的一聲,桅杆從正中斷為兩截。這一次德壽再也無法忍受,喝道:“不許動!你給我放下!”
楚夢琳嚇了一跳,隨即怒道:“發什麼瘋?你已經無視身外之物,眼裏隻有工作,我做了什麼,你應該看不到的!快刻,不許偷懶。”德壽怒道:“你……你……”看到自己多時的心血被她弄得支離破碎,幾有拋下木片刻刀轉身走人的念頭。一時動情,眼裏竟有淚花滾動。
多鐸不悅道:“夢琳,你別給人家搗亂,過來!”楚夢琳撅嘴道:“我才沒有搗亂,隻不過是在監督他……”見多鐸臉色不善,不敢再鬧,連忙拖過一張椅子坐到他旁邊,又對德壽伸伸舌頭,扮了個鬼臉。多鐸道:“德壽先生,請繼續。”德壽右手抖了抖,知道抗命對自己絕無好處,隻得繼續雕刻。心想速戰速決,先打發走了這兩個瘟神,再修補那兩個木雕。
胡為緊貼在櫃上,半邊身子已僵硬麻木,明知聲音不會傳到殿內,仍不敢稍有放鬆,弄出響動。若是外間說話吵嚷,還可了解大致情況,此時萬籟俱寂,心頭便總懷著種錯覺,似乎正有人走向櫃子,下一步即是挪動銅碗,發現暗室……那些圖畫定是豫親王的機密,也是沈世韻要眾人查找的重要證物,以楚夢琳久在魔教培養的作風,自己一旦被發現,鐵定要遭滅口無疑。德壽雕刻時詳觀圖畫,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那是更加沒指望了。
幸好在木片上刻字遠比微雕容易得多,不必精雕細琢,那些圖畫都是彎曲線條,又比文字快過不少。隻用了大半個上午的時間,便將紙上圖畫都搬到了木片上,一張圖對應一塊木片,編號齊全,最後未被破解的一組數字則單占一塊。德壽放下刻刀,將木片摞起,雙手捧給多鐸,這才敢轉過身,擦一把汗,長呼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就如虛脫了一般。
多鐸仔細檢查木片,楚夢琳被德壽罵過幾句,積憤難消,忽道:“德壽,你剛才雕刻時,故意藏起一塊木片,是何用意?”德壽大驚,道:“我……我……哪有……你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我怎敢在你眼皮底下耍花招?”楚夢琳啐道:“誰要目不轉睛的盯著你看?你以為自己很好看麼?我一個疏忽,你就偷藏了一塊,是奉何人之命,要給誰報信去啊?”
德壽全身發抖,半是憤怒,半是驚恐,多鐸斜瞟他一眼,道:“你不用緊張。她會疏忽,本王沒有疏忽,不會輕易混淆是非,自然你倘若稍有異動,也絕瞞不過本王眼睛。你做的很好,這是給你的賞錢。”取出一疊銀票塞在德壽手中,低聲道:“嘴巴嚴實些,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否則,你知道後果。”
德壽顫聲道:“是……微臣知道,多謝王爺。”楚夢琳這段日子住在王府,大事小事不敢違多鐸之意,本身喜愛捉弄人的天性按捺得難受,這一回自然要拿德壽開刀。心想藏木片動作極大,不易橫加誣陷,不如說些表麵看不出的,還可隨意胡編亂造一番,便道:“好,姑且算我一時眼花看錯。可是你在雕刻數字時,眼神極是專注,心裏暗暗記誦,此事與你全不相幹,沒必要枉費心思,這又是受了誰的吩咐?”
德壽怒道:“你這是胡攪蠻纏!在木片上刻數字,不看仔細些怎麼刻?到時錯漏百出,豈不又得給你大加埋怨?”楚夢琳道:“你說沒記,那就算你沒記。”湊近了他,神秘兮兮的道:“你想不想發財?聽不聽我的話?”
德壽大喜,連聲道:“當然,當然,姑娘說的話,我比誰都要聽。”楚夢琳拉著他走到一邊,故作為難道:“可是豫親王也給過你賞錢,如果我給的價錢高出十倍,交待的事與他有所衝突,你是繼續對他忠心,還是轉來為我盡忠?”
德壽一心追求的是“兩手不落空”,笑道:“臣對王爺當然忠心……”壓低聲音道:“對姑娘更忠心。您差遣我辦事,那是看得起我,微臣為姑娘上刀山、下油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句同樣的恭維話,他在一日之內已分別向三人作過了擔保。
楚夢琳微微一笑,道:“何必那麼客氣?”驀然臉上變色,手腕一翻,“噗”的一聲,一柄匕首沒入德壽胸膛,直刺進心髒。德壽已是風燭殘年,受此一擊,哼也沒哼一聲,噴出幾口鮮血,當場斃命,如一團爛泥般癱軟在地。楚夢琳在他腰眼踢了一腳,罵道:“無恥的東西,活該!”
多鐸吃了一驚,道:“你做什麼?”急忙趕上幾步,將德壽身子翻轉過來,提指探他鼻息,隻覺半點呼吸也無。怒道:“誰準你這樣胡鬧?”
楚夢琳理直氣壯的道:“我是為了你好。隻有死人永遠不會泄密。我爹教過我,若要萬無一失,就不能留一個知情者。”從他懷裏翻出銀票,嗔道:“你還給他這麼多錢,留著給我買些珠寶首飾不是更好?”說著搔首弄姿,做出各種嫵媚姿態,要展示出“花錢幫她打扮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