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不悅道:“剛說完就忘了?有話直說,本座沒心思陪你猜謎!”暗夜殞道:“是,此人名叫沈世韻,是無影山莊的遺孤,一向視本教為死仇,滿洲皇帝封她為韻妃。這賤女人有些頭腦,擅長調兵遣將,曾多次出兵進襲,對本教構成直麵威脅,前些時更接連攻陷幾處分舵,不容小覷。”
教主狐疑道:“一介女流之輩也有這般能耐?你去替我把她抓來,本座倒要會會。”暗夜殞裝出膽怯狀,道:“這……屬下可沒那麼大膽子。”教主冷笑道:“怕了?皇宮中的侍衛全是一群草包,有哪一個是你的對手?”
暗夜殞道:“侍衛自然不足為慮……這件事憋在屬下心頭已很久了,為本教利益著想,現甘冒背信失德之大不韙,也要如實稟告。”目光又在各處環視一周,聲音壓得更低,道:“我見少主對那沈世韻青眼有加,並當眾撂下話來:哪一個敢動她一下,就要跟誰翻臉,屬下念及此事,甚為憂慮。”
教主半信半疑,道:“你想說冽塵沉迷於女色,玩物喪誌?不會,不會,這孩子的性格不致於此。”
暗夜殞道:“怎麼不會?色字當頭一把刀,古往今來,有幾人把持得住?您想,以少主武功,滅無影山莊是何難事,手腳哪會這等不幹淨,竟讓這禍水留得性命?隻恐是有意的疏漏。還有您不知道的,當時正是尋找斷魂淚的緊要時期,少主卻寧可拋下任務,親自護送沈小姐上路,否則以她一個弱女子,怎能在兵荒馬亂中安然來到長安?這說明了什麼?”教主驚道:“真有此事?”
暗夜殞裝出痛心疾首的模樣,道:“千真萬確!屬下斷斷不敢欺瞞。您知道剛才是何事?沈世韻派人送來請帖,邀請少主入宮赴會,少主明知是鴻門宴,仍然執意應約。想當初少主關心小姐,您已經不大樂意,但他二人青梅竹馬,即使彼此真有些好感,也無非算他沉迷於兒女私情,隻須適當控製,也造不成什麼大礙。如今可不同了,沈世韻是本教的仇人,如若少主受了她迷惑,反與本教為敵,那實是個極大禍患。屬下可並非私底濫嚼舌根,一切誠心為教主設想……”
教主聽得心煩,一揚手道:“夠了!你在宴會前就行動,至於冽塵,你不用管他,這是本座的命令,諒他也不敢拿你怎樣!”暗夜殞正等著教主這句話,聞言大喜,道:“謹遵教主聖諭,屬下定當不辱使命!”
教主抬了抬眼皮,冷冷一笑,道:“殞兒啊,你是本座一手帶大的,那點小心思還想瞞得過我?你早對韻妃不滿,今便是要騙了本座開口,好在冽塵麵前替你做擋箭牌,是不是?”暗夜殞明白教主不愛聽拍馬奉承,有意裝出拘謹,道:“被您看出來了,但請教主千萬不要透露事情是我說的,否則屬下在少主麵前難以做人……”教主道:“本座自然有數,你去吧。”暗夜殞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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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雖然聽從了沈世韻提議,任由她將陳家滅門,然而每想起此事,心裏總生出些愧疚不安,再聽聞百姓咒罵朝廷濫殺無辜,自覺感同身受,似乎都是衝著這樁冤案來的。推尋禍根,盡是因錯捉了陳香香而起,當初既是貞瑩冒名領功,正好轉接罪責,於是下令,命貞妃待在寢宮中閉門思過,無事不得輕易外出,隻剩一個丫鬟茵茵留在身邊伺候起居,無形中也禁了足。
貞瑩終日無聊,將前因後果仔細回想數遍,推敲細節,終於豁然開朗。沈世韻要做這傷天害理之事,先前拉自己下水,若順利則算自己給她打了下手,僅占小半功勞,若有不測,則全由自己頂罪。這麼苦想了幾日,沒思出“過”來,反而生出滿腔怨憤,常摔東西撒氣,或是問茵茵道:“你說,本宮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扳倒韻妃?”
茵茵勸道:“娘娘,您別再跟韻妃鬥法了,否則與萬歲爺關係隻會越鬧越僵。咱們還是想想,如何挽回皇上的心。”貞瑩道:“都是一碼事,韻妃若是不倒,就沒有本宮的出頭之日。哼,韻妃憑什麼如此囂張?以前是仗皇上寵愛,現在即是靠著她肚裏那個兒子。如果這個孽種不存在了……”忽然雙眼放光,道:“太醫曾經說過,有孕時禁食什麼?”茵茵嚇得臉色發白,道:“我……這……”
貞瑩不耐道:“對,當時你不在場。這樣好了,你去找太醫問問,就說本宮也懷上了,要將禁忌打聽清楚。”茵茵所受限製遠比她輕,還能在皇宮中自由走動,因此就成了差遣時理應幹跑腿的。
茵茵心裏一百個不情願,又不敢違抗,隻好遵命去了。這一去就拖了好幾個時辰,返回時手裏握了張紙,道:“奴婢怕記不清楚,特意列出單子,奴婢這就念給您聽……”貞瑩道:“不必了,按照單子上的藥名,每種都去抓上幾大把,反正皆是補藥,給撞見了也不會引人懷疑。本宮要熬一碗‘十全大補湯’,給韻妃娘娘嚐嚐鮮。”
茵茵想盡借口推脫,道:“藥物種類繁多,隻怕不是一天能抓齊的……”貞瑩道:“那現在就去啊!難道藥會直接堆到你麵前?”茵茵無奈,垂頭喪氣的離開。
翌日午後,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深棕色湯藥,憂心忡忡的道:“這……不會喝出人命來吧?”貞瑩冷笑道:“緊張什麼?本宮還就怕喝不出人命來。去!”茵茵眼眶頓時紅了,深埋著頭,一邊低聲抽泣,小步小步的向外挪著。貞瑩叫道:“回來!”茵茵還以為她改變了主意,立刻回轉過頭,如蒙大赦。貞瑩道:“把眼淚擦擦,哭哭啼啼的,你給誰哭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