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那人吃了一驚,連忙握住她手腕,將針尖一寸寸移開,接著迅速向旁閃避。南宮雪吃驚這人武功卻還不弱,繡花針自下而上的斜挑,正想再讓這登徒子吃些苦頭,然而這個照麵一打,實是大出意料之外,那人竟是幾次讓自己氣個半死的師兄李亦傑。
李亦傑幹咳一聲,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笑道:“雪兒,你的身手又長進不少,但別招呼到我身上來啊,那些漂亮招式,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南宮雪實在弄不清師兄對自己是何心思,似乎比兄妹之情更近一步,相比男女之情,卻又少了一步。想到多半的傷心都是因他而起,絕不想僅聽一句沒幾分正經的道歉就輕易消氣,故意板著臉,道:“別嬉皮笑臉的,我不喜歡。”
南宮雪性格雖屬溫柔一型,但在許多方麵確是十分鄭重,帶了股名門望族的端莊氣質,十幾年來一直如此,李亦傑倒也習慣了,而這又和他的脾氣頗為相符,因此也沒覺有何不好。聽別人說過,女孩子需要哄,即使她並沒真的生氣,也希望情郎能小心翼翼的給她說些好聽話,好像是如此這般,才能讓她體會到嗬護感。
另有情侶間時常假扮生氣,專等對方變著花樣來討自己歡喜,玩得樂此不疲。李亦傑對這個師妹還是愛護有加,覺察出她近來情緒有異,今日是特意放下手頭事務,趕來安慰她的。柔聲說道:“雪兒,怎麼不開心了?是不是怪我冷落了你?你也要理解我些,師兄現在是武林盟主了,成日裏忙得昏天黑地,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南宮雪聽他搬出這條理由,更增氣怨,道:“你當然在忙,你永遠有事在忙!小女子人微言輕,怎敢勞動你的大駕?可一旦遇到沈世韻,你那些要緊事,立刻就變得微不足道了,你甚至能在宮裏陪她六年,在她需要時給她賣笑,她不需要時就虛度光陰……”
李亦傑聽了這話,本待發怒,轉而又想師妹原就胸中煩悶,說話衝些,也得以諒解。她的醋吃得越多,說明越是在意自己。更何況自己是來哄她開心,怎好弄巧成拙,繼續端著笑臉道:“你被罰麵壁,我當時隻顧著自己享樂,沒回來向師父求情,的確是錯了……”南宮雪心道:“那時你已投靠朝廷,就算向師父說了,他也未必再聽你的。”一念及此,倒覺李亦傑的罪過減輕不少。
李亦傑偷看南宮雪臉色,見她並未發怒,緊蹙的眉梢也略有舒展,暗叫一聲好,又道:“師兄就算再忙,也不會忘了雪兒師妹。今天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隻要你能高興就好。怎樣,武林盟主甘願供你驅馳,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南宮雪看他高昂起頭,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氣,卻一見而知是假,淡淡一笑,道:“死相……當了武林盟主,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李亦傑立刻裝出垂頭喪氣,握著南宮雪的手,歎道:“是啊,武林盟主,聽起來威風,還不是個孤家寡人!唉,師父不原諒我,要是我的好師妹也不原諒我,那我可就真的沒法活了,雪兒,你行行好,師兄的命就全係在你身上了。”
他以前與南宮雪相處,言語向來不敢輕浮,隻是這些年來伴在沈世韻身邊,幾乎是管頭管腳,連一個說體己話的人也無,時常隻能跟自己開些小玩笑,如此日久,倒學會了油嘴滑舌的技巧。但在沈世韻麵前還得禮敬有加,與南宮雪既無情愛牽絆,這套新學的本領自是拿來用在她身上,以作嚐試。
南宮雪果然被他逗得笑了出來,道:“你是武林盟主了,說話還這麼沒個正形兒,當心給人家聽去了笑話。”李亦傑歎道:“為博雪兒一哂,我李亦傑自甘淪為笑談。”正愁沒了話題,忽然一眼瞥見她手裏拿的荷包,就地取材,笑道:“雪兒,師兄怎麼不知道,你幾時也學會做女紅了?”南宮雪笑道:“不行麼?難道你一直覺得我粗手粗腳,不像個女孩子?”
李亦傑笑道:“誰敢這麼說你,真該掌嘴。”停了停,見南宮雪沒發現自己的小把戲,又道:“江湖兒女整日舞刀弄槍的,你精通女紅,才不愁嫁不出去。這荷包繡得可真精致,是要送給誰的?”南宮雪笑容一僵,心道:“我一番心意是為了誰,難道你還不知?”再答話也沒了好聲氣,道:“你說呢?”
李亦傑假裝苦思冥想,一會兒托著下巴,一會兒拍拍額頭,一會兒抓抓頭皮,見自己這些賣力表演仍不能引起南宮雪興趣,微感泄氣,道:“不管你是給誰,師兄都真心祝願你能幸福。就別是……送給暗夜殞那混蛋小子的?”
這話若放在平時,不過是師兄妹間互開玩笑,南宮雪最多惱他感情遲鈍,也就罷了,但此時卻感一陣強烈屈辱,想到他前幾日當著所有師兄弟的麵,指責自己與暗夜殞結有私情,不顧名節,那時他說過的話還能清晰地在腦中響起。一下子笑容全無,道:“師兄,你再說這等言語,我真的要生氣了。我跟他……我跟他之間什麼都沒有,他心裏愛的隻有楚夢琳一個,從咱們六年前剛識得他之時就是如此,他怎可能再對我動歪心思?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李亦傑道:“我擔心的不是他會對你動情,那自然絕無可能,而是他會利用你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對華山派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