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心中一急,道:“報應……報應已經來了啊!江冽塵為非作歹,惡貫滿盈,雖貴為教主,身邊卻沒有一個貼心知己。得不到心上人的愛,下屬親信紛紛背叛,正派好漢籌劃著大舉進攻,推翻他的教派,同時最重視的兄弟也一心想取他性命,送他一個‘眾叛親離’最為適宜!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的?”
暗夜殞微微錯愕,聽了她有些類似於強詞奪理的說法,忍不住為此發笑,這笑中實以嘲諷成分居多。他越想越覺可笑,聲音也逐漸變響。
南宮雪頗有些手足無措,嗔道:“笑……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麼?皇天三尺有神明,人做了什麼,時辰一到,都逃不脫天理的製裁。這也是勸說人們多行善事,別抱有僥幸,以為自己可以逍遙法外,畢竟,人是鬥不過神力的。”
這番話卻讓暗夜殞笑得更是歇斯底裏,道:“對,你說的很對,不錯!但江魔頭曾親口跟我說過,等他功力一成,就要做神上之神,他是超越時間、輪回的至尊,讓天神也治不了他。哼,你說他是不是個瘋子?”
南宮雪默然不應,她早前相信“人定勝天”一說,認為人類雖置於萬能的神祗掌控之下,但隻要經過一番努力,盡可有能力改變自己命運。這兩者說法有何不同,她詳細也解釋不清,可對於江冽塵的“神上之神”總有些抵觸。
暗夜殞結束了瘋狂的嘲笑,轉為蒼涼苦笑,道:“很多事你不曾經曆過,就不會了解到它真正的痛苦。叛徒一向是最可悲的腳色,既為舊主人憎惡,又被新主人瞧不起,那時兩頭都討不得好,永遠翻身無望!前期用得著你的時候,好吃好喝的供養著你,一旦事情解決了,反悔承諾是家常便飯。他又擔心你是個犧牲同伴來當細作的,或許將你就地正法。要是準許你日後再去做個奴才,已算莫大的恩典了。”
南宮雪心有感觸,卻無法感同身受,唯有深表同情,道:“這也不假,可誰讓他們背叛了自己的良心?祭影教作惡多端,你離開那兒,當算作回頭是岸。難道明知魔教歹毒,還要給他們賣命一輩子?師父、師伯應該不會太為難你,正道和邪教的處事方式,還是不同的……”
暗夜殞冷笑道:“正派弟子就了不起麼?難道正教就該永世繁榮昌盛,魔教就能輕易被鏟除殆盡?天下若是有這個規律,也不會有那許多恩怨糾葛的不平之事了。你不知人心險惡,武林進程不像你表麵所見那麼井然有序。”
南宮雪自知在這一節上資曆尚淺,還不夠格勸說,便就沉默不語。暗夜殞又自顧自道:“何況此事特殊,即使是互無私怨的兩支軍隊,對待叛徒也是毫不容情。我又不同,你們正派如今身在華山之人,十個裏有九個的父母妻兒、親戚朋友是死在我手上的,他們都恨透了我,此事甫畢,怕是都要叫囂著向我複仇。我也不在乎這群鼠輩翻舊賬,隻要能殺掉江魔頭,此生夙願已了,今後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關心。”
南宮雪好言相勸道:“你又何苦自暴自棄,等這些恩仇了結,你盡可重新開始,以你的能力,定能再闖出一番新天地來。”暗夜殞苦笑道:“我生存的意義就隻是守護著夢琳,她既已不在,我也沒必要活著。大不了跟江魔頭同歸於盡,有何足惜?”
南宮雪道:“夢琳已經死了,我老實說,就算你現在殺了江冽塵也沒用,但固有一命抵一命的慣例,我也不好過多勸你,可跟他同歸於盡就絕無必要。人首先是為自己活著,為了你最恨的人,賠上最寶貴的性命,你說值不值得?我說些不好聽的話,你別介意,夢琳對你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如果她在意你,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如果她不在意你,你就更沒必要為她犧牲了。世上沒有人值得為他去死,真正在乎你的人,永遠都不會讓你去做這種事。你為什麼不能重新振作起來,連同夢琳的份好好活呢?江冽塵作惡太多,最後總會有報應。否則你要是跟他一起死了,以後不知底細的人說起來,倒要稱你是‘為他而死’。你恨自己的仇人,總不希望傳出這樣的話來吧?”
暗夜殞淒然冷笑,道:“真是荒唐,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還會執著於那點身後之名?隨他們怎麼胡編亂造去!總之我做了該做的事,那就足夠了。夢琳泉下有知,也定然希望我能替她雪恨。什麼老天有眼,那賊蒼天簡直就是個睜眼瞎!等它來懲治江魔頭,我等不及了。我就要來替天行道!”
南宮雪輕歎口氣,不知自己身邊之人怎都是如此固執,任她說破了嘴,也不肯稍稍回心轉意。隻得轉移話題道:“須得提防旁人過河拆橋,正派也不乏個別心胸狹窄,或許會借機害你。”暗夜殞冷笑道:“想害我,也沒那麼容易。不過真要我死,還輪不到他們動手。”
南宮雪聽得此言,心裏便是一顫,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猛然滋生,如種子開花結果般迅速擴散。又聽暗夜殞冷笑道:“我跟你保證,這次一定能殺江魔頭,逼得我狠了,那就玉石俱焚!”
南宮雪心裏的陰影不斷擴大,聽他語氣竟有種陰森的寒意冒了出來,她雖從未到過陰曹地府,此時的感覺倒似當真身在幽冥,每一根頭發直到手指尖都在打著戰栗,急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