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璿心道:“你有害人之心,眼裏看出就是人人都要害你。我跟原公子也交過手,覺得他武功非但不弱,還好得很啊,連正派那許多掌門高手,都沒法空手卸下我殘影劍。”但這念頭在腦中也隻敢一晃而過,就如擔心他精通讀心術一般,不敢多作停留。
江冽塵道:“這小子說話,初聽就像是世外謁語。但外界傳言,他也不過是個遊手好閑的富家子弟,仗著家大業大,才能任意橫行霸道。最近也是膩煩了家中管教,這才偷跑出來。去找七煞至寶,隻是為圖個新鮮,這一點我倒是相信。”
程嘉璿言語梗塞,心中愁苦,江冽塵也不理睬,自顧練功。廟中與世間隔絕,唯有日出日落循環以計。轉眼又是十來天匆匆而過,江冽塵念著七煞至寶,不願在此多耽,自忖傷勢已好了八成,再動手時隻須多加小心,也未必落於人後。複將內息在丹田中流轉一番,站起身來。
程嘉璿每當他練功,就總是抱著膝坐在一旁,默默注視,並不出言打攪,今天卻見他神情有些異常,害怕他就此離己而去。這些天她是既盼他傷勢好轉,又希望兩人獨處時間能百倍延長,最好是永遠無休無止,有時雖覺這念頭不免自私,但回想他性命也是自己救的,又可使自責減輕不少。
見他走向廟門,連忙緊跟著站起,懷著試探道:“荒山中消息閉塞,還不知這半月多來江湖中又有怎樣變化,我想下山打探打探,查知那群人鬧出了什麼名堂來,再……再跟你說……”說話間心中的緊張難以名狀。
江冽塵並不回頭看她,冷冷道:“那樣也好,就隨你去了。還忘記告訴你,等你查明之後,自行回皇宮便是,不必再上山來了。”程嘉璿心裏一緊,壓抑的恐懼得到了證實,顫聲道:“那……那為了什麼?我說過不要離開你!那我不下山啦,好不好?”
江冽塵道:“你想一個人老死在廟中,也由得你。我前些時不準你離廟,隻為防你與正派狗賊互通音信,以後卻是無須再存這顧慮了。”程嘉璿不因他說話絕情而惱,壯著膽子問道:“你要走麼?然後欲往何處?”她知道江冽塵不喜給人打探行蹤,對他能回答並沒抱多大指望。
江冽塵默然半晌,竟是出人意料的答複了她,道:“旁人都去赫圖阿拉爭索命斬,到時場麵亂成一團,反而麻煩。我就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先去少林寺取喪心魄。那些和尚不知去了多少,寺中守備必定空虛,同道遠隔千裏,也趕不回及時相援。值得忌憚的唯有通禪一人,他常年閉關,不知功力究竟如何,偏是給饒舌者傳得出神入化,說他修行得道,儼然已成現世活佛……”
程嘉璿道:“他不出麵動手,別人怎知其真偽?一味亂傳。說不定他也是跟你一般練功走火入魔,成年癱倒在床,無法動彈……”
江冽塵就如沒聽到她說話一般,自語道:“佛法高深是麼……那就由我這精研魔功之人來跟他鬥上一鬥。釋道較量魔道,有趣,有趣得很!等那群虛妄狗賊爭夠了,給官兵撿去便宜,帶著索命斬回宮複命,我再半道阻截,一群精疲力盡的殘兵不在話下。這關節,順序當依如此,一節也差錯不得。”
程嘉璿見他沒聽到自己的語急失言,或是聽到了也未加理會,心中實有幾分慶幸,忙大力拍手道:“好啊,好啊,這才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群正派的……的狗賊……隻知一味貪利,沒哪一個有你這般細心。”江冽塵道:“正派雖然無恥了些,畢竟沒開罪過你,當初也是你自以為持有殘影劍了不起,主動欺上山門尋釁,現還這般亂罵一氣作甚?”
程嘉璿吃了個癟,心道:“他們的確跟我並無深仇大恨,我都是為了幫你出氣,才順著你來的啊。”
江冽塵自語道:“那位原少主也要參與奪寶,至少先能攪起個翻天覆地,官兵未必就討得了好去……我對他可是寄予厚望,但願他別辜負了我。”程嘉璿輕聲道:“去哪裏都好,隻要能……讓我一直跟著你……”盼他心係旁物,沒留神就答應下來。但江冽塵聽得她開口,冷哼一聲,道:“我還要應付那群正派‘高人’,哪有工夫理會得到你?”
程嘉璿忙道:“我……我不會拖累你的。我如果拿著殘影劍,那也是……也是能夠以一敵百,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江冽塵道:“免了,本座再如何落魄,總還沒淪落到要你相助的地步。殘影劍……你以為我還會交給你?”
程嘉璿急道:“再怎麼說,你這次突遭大難,命還是我救的,我又用心照料了你這麼多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江冽塵道:“你什麼都沒有。誰求你救我來著?這會兒跑來邀功請賞?”
程嘉璿道:“不,我……我不是誇耀救命之恩,也沒想因此得到你報答。我知道,你對這些……絕不會稀罕,可我隻是求你……別趕我走,即使將我當做一團空氣……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保證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不會來打攪你,惹你煩厭。”
江冽塵道:“我讓你盡早滾開,你不肯遵從,這正是在打攪我,還不自知?”程嘉璿苦苦哀求道:“別的事我哪一件沒依著你?隻是這……這……”江冽塵道:“你要跟著我這個邪教魔頭,從此也同樣成了人人喊打的正派公敵,那有什麼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