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二十七之十三(1 / 2)

李亦傑心道:“憑你怎配與那兩位前輩做類比?”但想此言確是透著蔑視,又給他落了話柄,徒惹爭端,與事無益。清了清嗓子道:“陸賢兄誤會了,我對足下實無何偏頗之意,隻想問程公子幾個問題,確證其事,那麼大家也好放心,即可同心同德,共抗妖人。然則你執意提防於我,豈非又是一種猜忌?”

陸黔冷笑道:“有什麼好問的?就準你猜忌別人,反置其身就不成?那好,李盟主,既然你這麼喋喋不休,講求隻言片語為證,現在我也來問你幾個問題。荒野偏郊,死了一群劫財未成的強盜,你說他們是何等樣人?”

李亦傑不悅道:“你別東拉西扯,我不想回答與此事無關的問題。”陸黔道:“我尚未問完,你怎知定是無關?總不見得是自知理虧,不敢答了吧?”李亦傑肅容道:“我李亦傑生平行得正,作得直,有什麼不敢回答?你不用以言語激我。隻是這問題未免明知故問,太過荒謬,強盜還能是怎樣的?定然是一群無惡不作的凶徒。”

陸黔點點頭,淡淡一笑,道:“李盟主向來自命正義,對此想來不致袖手旁觀。敢問你劍下所斬之人,生前是何罪名?”李亦傑道:“凡貪官汙吏,喪盡天良者,自必除之。”陸黔道:“好了,那也算得上是無惡不作。其實那群強盜是先中劇毒,又遭伏擊,這才一敗塗地。而你李盟主剛好有心斬殺這些人,是否一見屍體,就都該算在你頭上?雖說是為民除害吧,可也畢竟是樁空頭官司。”

李亦傑略怔了怔,給他繞得頭都大了一圈,道:“這算什麼怪問題?兩者怎能混為一談?”陸黔道:“這叫做觸類旁通,讓你明白,即使有人成心做一件事,事發之後,卻未必一定是他做的,切不可憑你的老觀點先入為主。你說我是個作奸犯科的小人,那也不能將天下壞事都賴到我頭上來。”李亦傑道:“我幾時誣賴過你了?現在說的是程嘉華……”

程嘉華早已聽得不耐,從衣袋中取出三個小瓷瓶,瓶身紋樣精致,材質上乘,可見皇宮中所儲果是不凡。走到兩人身側,提高了聲音道:“別吵了,解藥在此,各位都盡快服食了,才有力氣進行下一步的行動。”李亦傑狐疑的看他一眼,盯著那藍花瓷的小瓶,紋路中折射出幾道藍光來,交疊眩目,但不知瓶中是否為致命毒藥,一時間真有些拿捏不準,不敢妄動。

沙齊道:“身中劇毒的是我們,為何你反而更是焦急,定要催著我們盡快服下?”他這話一起頭,隊伍中也有不少人發出置疑:“是啊,難道藥裏有什麼古怪?”

程嘉華臉色沉了下來,冷笑道:“原來正派人士處事如此瞻前顧後,怪不得給那魔頭獨成其事,我算是明白了。”一名弟子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什麼呢?”

程嘉華道:“說你們一點都不懂得用腦子!如果我真是五毒教的人,眾位原已身中劇毒,隻須不送解藥來,到時自然了賬,何苦要我再來另贈毒藥?那不是多此一舉?我知道另有人要說,是讓我借此賣好,放鬆了你們戒心,就可打入內部,刺探情報。嘴長在人身上,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那我也不必再多辯駁。你們不服解藥,毒發身亡的也不是我,我來給你們操那多餘閑心作甚?”

眾人聽他話裏盛氣淩人,不如先前謙恭,但人在氣急下難免口不擇言,難道還真是冤枉了他?隻是人命關天,誰也不敢拿這初次相逢的陌生人一星善念做賭。

陸黔道:“你們都信不過我徒兒,有本事的就硬氣到底,誰都別服便了。嘉華,你如今可是施恩一方,用不著給他們苦苦哀求。別人懷疑你,難道我這個做師父的還會懷疑你?你就讓我服吧。”程嘉華怒氣未消,將手中一隻瓷瓶遞了過去,叮囑道:“隻服一粒,直接吞下即可。待會兒感到肺腑間升騰起一陣熱騰騰的暖意,那就是毒氣漸消,內力也在慢慢聚攏之象,不必驚慌。”

陸黔道:“是了,是了。”接過瓷瓶卻不忙開,先在手裏翻來覆去的反複把玩,仿佛突然對瓶身上的碎花產生了興趣。

那藥瓶隻作最尋常封束,瓶口堵了個軟木塞,塞上綴著幾縷豔紅色的毛穗兒。陸黔指間撥弄著絨毛,或握或揉,或搓或繞,道:“還是我徒兒厲害,不像那群大英雄,除了發發牢騷,就是嚇得講不出話。可惜這年頭好人難做,你有心救他,人家未必領情,還要倒打一耙,說你想給他吃毒藥呢。”

沒一會兒,那絨毛已給他捏成了一團枯草相似,手指順勢滑下,碰到了軟木塞,本來輕輕一拔就能除下,他卻像個從沒見過瓷瓶的三歲小兒,一手托瓶,另一手拇指、食指輕輕捏住瓶塞,左右擰動,一邊自言自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今眾位防人之心卻是太過,好像除了自己,其他人便盡是些大奸大惡之徒。那害人之心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或止名利二字,也夠觸動惡念了。”

遂將瓶塞拔下,探指掏摸,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我便是信該信之事,疑可疑之人,這才常能成其事,時時化險為夷,得成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