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給他一連串的甜言蜜語氣個半死,隻想大罵幾句,轉念又想跟這無賴計較全沒意義,倒要讓師兄看不起。就恨自己主動挑起話頭,倒給他借竿上爬,囉嗦個沒完沒了。於是不管他再有幾百句話說,自己總是聽而不聞,再也不去答他。他不肯殺敵,最多當做沒他這一號人,也就是了,他說個不停,姑且視作鳥雀鳴叫。
此後三人一路經雨王廟、雲蒙湖、百花峪等前行,途中又遇上不少敵人,實力參差不齊,看來倒並未由武功分配人手。李亦傑懷了一線善念,不願趕盡殺絕,對敵人都隻撞中穴道,隨即拋在路邊。陸黔也真信守諾言,說不動手,果然就不動手。
李亦傑六年前經暗夜殞告知,他體內真氣太過磅礴,以他還不足承負,這才受了內傷。現在命是撿回來了,但卻絕不可牽動內息,否則又會引得傷勢複發。當時沈世韻也在場,他正因此才奉為天言,誠惶誠恐的遵守,果然在宮中六年皆無反複。
但近日來他參與過不少大事,也運功多次,並無發作之象。隻當是年深日久,自身功力也不斷增強,漸趨融合,因此對傷勢起到療效。再動手時便能放心運用內力,心想總不致次次有異,隻要自己多加控製,別讓體力透支太過,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作戰時僅憑招式,雖也能使得十分精妙,但一附上內勁,畢竟是事半功倍。
南宮雪看在眼裏,心下半喜半憂。歡喜處自不必說,憂的是師兄表麵恢複如初,但誰又知內傷是否真好的徹底?萬一是平靜得幾日,後勁卻全積蓄為一道,何時一起噴薄出來,師兄定要受傷更重。隻盼這顧慮是自己瞎擔心,千萬莫要屬實,但仍是時時心驚肉跳。暗想著等此事一了,定要請人給師兄好好看看,到時也好放心。
又走一陣來到萬壽宮前,建築坐北朝南,迎麵兀立著一座象征著“天、地、人”三界的三洞山門,土木結構。山門前有一大殿,稱“玉皇殿”。過山即入正門,第一進院落為前殿和兩廂配房,穿堂入第二進院落,北有“三清殿”,重簷廡殿式,殿堂為玻璃瓦屋麵。朝上一公裏是迎仙橋,已能遙遙望見一座道觀,觀前兩列守衛,氣象莊嚴。
橋頭卻攔了一口大鍾,外觀也無甚異常之處,隻是一座最尋常的金屬響器,外漆銅黃。然而有這口鍾攔路,無法從兩側繞行,鍾體高大,也難以縱躍而過。李亦傑苦笑道:“看來那人的意圖,就是非要我們動手將鍾搬開了。”
陸黔道:“既然知道,光說不練有什麼用?那就快搬啊!別說你像個娘們兒似的,身體虛弱,手上無力,所以搬它不動。”雙手叉在腰上,右腳腳尖如鼓點一般不住輕輕點地,輕蔑之意展現得一清二楚。南宮雪怒瞪他一眼,道:“你有本事,怎麼你又不搬?光說風涼話有什麼用?”
李亦傑抬手噤聲,道:“不是,我總覺得有些古怪。咱們一路上來都沒碰著什麼阻礙,若是五毒教如此不加防範,豈非人人均可侵入?他們好歹也是自成一脈,我不相信會有那般大意。”南宮雪道:“或許也不是大意,而是托大,自認為他們天下無敵,就算有敵人上門也不害怕。”陸黔笑道:“是啊,李盟主,你就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搬給他們看看!”
李亦傑受他一激,抬起雙手便要去搬,在近前又停下手,猶豫起來。陸黔笑道:“別磨磨蹭蹭的啊!這鍾是會吃人不成?怎麼你就碰都不敢碰?傳出去隻怕不大好聽。”南宮雪怒道:“閉上你的嘴。別的事不會幹,至少別來聒噪給我師兄搗亂!”
李亦傑正沉思著,頭頂正好飛來一隻麻雀。李亦傑反應極快,當即揮劍斬出,劍氣割傷了它半邊翅膀。那麻雀哀鳴一聲,直墜下來。李亦傑抬手接住,抄在掌心,順勢向前一推,按著它貼住鍾身。那受傷麻雀起初還拚命撲騰,可一等碰到大鍾,掙紮漸漸緩慢,最後就一動也不動了,身上的羽毛也隨即轉為紫黑色。
南宮雪一凜,不禁後怕,道:“原來鍾上有劇毒!這可真險,師兄,剛才虧得你……虧得你……”此時又是驚懼,又是欣慰,交雜於心,竟是找不出合適言語。
陸黔歎道:“蒼生何辜!那鳥雀同是生靈,不比人命低賤,你竟要為此犧牲了它,剝奪它與生俱來的生存權利,從此它再也不能在廣闊的天地間自由翱翔,再也聽不到它清脆的鳴叫。萬物有靈,人自負強大,卻又最是可怕,不能保護弱小者,妄談什麼正道大義?殺死一隻無辜的小鳥,何其殘忍!”
南宮雪又氣又笑道:“別作假好人啦!你要真有那麼善良,也不會……那也不是你了。”陸黔道:“大奸大惡之徒,也會有善念突發之際。李亦傑,今日如果你是那隻小鳥,小鳥是你,他為了見美女一麵,就要犧牲你,那時看你是否還會認同這做法?”
南宮雪怒道:“見什麼美女?說話就是沒半分正經!我們可沒說人高貴,往往為舉大事,即使是人類,也要一次犧牲個千八百人,方能換得天下太平。人命尚可犧牲……不,我是說,人與動物不分高低貴賤,必要時都是可以犧牲的。”
陸黔道:“不一樣的,自願犧牲的馬馬虎虎算作高尚,但你可有想過,那隻小鳥為何要為你犧牲?就因它生而不能開言,你們就替它妄自決斷?誰給了人類這樣的權利?也或許它哀哀鳴叫,正是在說它不願意,可你們卻置之不理。退一步講,人類犧牲是為同類考慮,希望子孫後代得獲福蔭,那這小鳥呢?它給你們犧牲了有何意義?你們見不見五毒教美女,對它的鳥類同伴可沒任何好處啊!你要是認為我所說不對,那你說給我聽,到底有什麼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