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黔道:“不明白啊?那你就自己慢慢想去。想得出是最好,想不出也沒辦法。”南宮雪歎道:“算啦,是我一時鬼迷心竅犯了錯,就算無法承擔,難道連承認的勇氣也沒有?不必再幫我隱瞞啦,你告訴她就是。”
陸黔道:“雪兒目前為止,你聽好了,隻是‘目前為止’,心裏隻有她師兄一個,總擔心他有任何危險,坐在樹下怕他被樹葉砸碎了頭,走在路上又會被石子硌破了腳。那要怎麼辦呢?總得設法保護他啊。可是直腸子的人往往一條道走到底,即使明知你對他好,心存感激是一回事,照辦與否又是另一回事,咱們在山洞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水源,可誰知其中有無毒質?她不想讓師兄喝,要是直接勸他,這個一根筋定要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她勸也勸不住。所以‘萬般無奈之際,才出此下策’,哈,又是這句老生常談,就想利用我來試試,水中毒性有無。沒想到吧,高尚無比的南宮女俠也會有這樣自私的一麵……不過我還是喜歡。”
他前幾句均是冷靜分析,南宮雪在旁聽得麵紅耳赤,但事情又偏偏確是自己所為,就算要辯駁,可也無從說起。最後一句卻又恢複了本來的腔調,向她戲謔調情。此情此景,她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原確是希望再與陸黔做回朋友,就怕他記仇不肯原諒,但等一切如常時,她卻再次不知所措起來。
李亦傑打圓場道:“好了,畢竟這水沒毒,對我們是一件好事。大家就不要再爭了。”一口將筒中的水喝幹,又在塘中連舀幾次,分給南宮雪和程嘉璿喝了。幾人發幹的喉嚨驀然得到滋潤,隻覺一陣清涼流遍全身,入口果是十分甘甜,毫無異味。
多日未進飲食,喝這一丁點哪能過癮,反而是將沉寂下去的口渴全勾了起來。到最後不耐再用竹筒裝取,直接用雙手捧起水來,大口大口的喝下。不一會兒工夫,便各自灌了個水飽。這時才覺肚裏脹得極不舒服,也不再避諱,就地躺下,調動幾口呼吸,似乎身上疲乏盡消,神清氣爽。
這麼躺得少時,誰也不知過了多久,李亦傑忽感身上一陣發熱,有如是一個火球在體內爆開,那一股真氣重新躥起,在五髒六腑間到處激蕩。
以前每逢著這時節,越是運功壓製,就反而痛得越厲害,倒是順其自然,躁動一陣子即會自行止息。每次發作時痛不欲生,可來得快,去得也快,受不到多少痛苦。何況已摸到規律,隻要不牽動內力,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多年無事。不過在前幾天強行運功,時感勉強,或許正因於此,才害得舊傷複發。
起初不願驚動南宮雪等人,大家也都疲累得很了,沒必要為他費神,一直極力隱忍著。但這次卻與以往有所不同,那熱流都躥上了腦袋,太陽穴突突跳動,狀況仍無分毫改善,前幾次即使痛得冷汗直流,也從未經過如此嚴重之時。心裏仍想著支撐,身體意識卻不再受自己掌控,在地上打起滾來,以頭搶地,胃裏鼓脹的水更鬧得陣陣煩惡欲嘔,肚子也連帶著疼了起來。
最難熬的還是周身燥熱,好像所處之地不是岩洞,而是個大火爐,要麼也是個火山岩漿之畔。一股股真氣反複流轉,激得頭發幾乎根根倒豎,五官扭曲得變了形。四肢劇烈掙紮,一會兒雙手抱頭,一會兒捶打胸膛,動作之大,簡直使人懷疑下一刻就將從臂端脫落下來。
南宮雪驚道:“師兄……師兄?你……這是怎麼啦?”她雖也跟著躺在地上,但動作仍然頗為矜持。同時小心的將頭歪到一邊,悄悄觀察著李亦傑。待見他麵上神色痛苦,已想開口詢問,但想到他不願讓自己擔心,便不能令他這片苦心白費。殊不知李亦傑受著身上折磨,南宮雪心裏卻也是大受折磨。
李亦傑終於沒能壓住那一股戾氣,痛得長聲慘呼起來。南宮雪一向了解這師兄,自小好強,不管受再多苦楚,在人前也不會叫一聲痛。今天失態至此,想來是承受著最為慘重的酷刑。心痛的奔上前,就近看李亦傑現在的模樣與陸黔“毒發”時何等相似,急道:“師兄,他嚇過我還不夠,連你也要裝來騙我麼?你起來啊,別裝啦!否則,否則我就再也不睬你們了!”
她口上說著狠話,心裏卻實在盼望師兄也是假裝的,到時同他笑罵幾句,就算了賬。等了會兒不聞回應,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起轉來,道:“師兄……師兄嗬,我承認你裝得比他更像,好不好?你知道我……我是經不起嚇的啊。”
李亦傑逼緊了喉嚨,艱難的道:“我……我沒有……騙你……”聲音沙啞得幾已不似人聲。南宮雪道:“是中毒麼?難道……難道真的中了毒?”轉視陸黔,道:“怎麼回事啊?你不是跟我說,水裏沒有毒的?那我師兄他……他又怎麼會……”
陸黔道:“我說過麼?那句話好像不是我說的啊,不過是李兄的自以為是。我從來都沒下過什麼結論,隻是我喝了並沒中毒而已,難道這還成了我的錯?不光是我,你和小璿喝了也沒事,對不?大概是李兄的體質特別弱而已,喝不慣野山泉。你知道,有種病症叫做水土不服。”
程嘉璿也雙手撐著地,坐起身來,剛才喝多了涼水,胃裏也開始感到不適。驚呼道:“哎呀,我好像……肚子也疼起來啦。是我也中了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