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二十九之八(1 / 2)

可南宮雪正待他情意綿綿,又怎能狠下心來甩開她手?但為了她好,不送她走又是萬萬不能。於是暗暗痛下決定,就在這條小路上再享受最後片刻溫存。隻等一出山洞,立即讓她離開。到時不論她說什麼,為她性命著想,都不能答應。

這一條路在急於逃生之人看來,本是極長,但李亦傑心裏堵得慌,倒盼望這道路多拖些時候,也好與師妹待得久些。今日將她勸走,也許兩人就將結仇,即使不然,自己也隨時可能死去,就再沒機會見她的麵了。獨自作戰,雖是孤單了些,好在無後顧之憂。對他這等感情用事之人說來,這一節更顯得尤為重要。

眼見著前方一片光明逐漸擴大,終於道路開闊,眼前又出現了熟悉的藍天大地,清風徐徐,陽光暖人,洞裏的陰沉死氣在此一掃而空。南宮雪喜得幾步奔出洞外,張開雙臂,轉起了圈子,又將雙手合在嘴邊,大聲叫道:“我們出來啦!我們又活著回到人間啦!師兄的內傷也治好啦!喂——”

李亦傑看著她歡快的樣子,想到再要不了多久,就將是自己親手打碎她的歡樂,雖說他是那個最希望看到師妹快樂的人。那話哽在喉嚨中,幾次想要吐出,卻實在說不出口,隻覺多耽一時片刻,也好個一時片刻。雙手在身子兩側狠狠握拳,指甲刺得掌心生痛。

但究竟怎樣才是真正殘忍?難道不顧她安危,讓她跟在身邊,在某一天給江冽塵害死,又能算是不殘忍?深知這話要說就必須快說,時候一久,隻怕自己又將心軟,也就是這不合適的心軟會害慘了她。嘴角向後咧起,努力做出“雪”字的口型,可那個音節怎麼也咬不下去。

南宮雪盡情笑鬧了幾句,卻不聞身後李亦傑有絲毫回應。以前他就算對自己所為再沒興趣,為了逗她開心,也定會隨便應付三言兩語,這次怎會沒一點動靜?難道是傷勢複發,暈過去了?

轉過身來,見李亦傑還好端端的站著,隻是臉色比暴雨前的天空還要陰沉幾分。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曆經千難萬險,終於從山洞中脫困,他可實在沒道理不開心,那又何必擺臉色看?笑道:“我說師兄啊,你怎麼像一塊木……”

李亦傑一句含在口邊的話終於吐了出來:“雪兒,你走吧。”這下了老半天決心的話一經說出,卻並沒感到任何輕鬆,反而是一陣更沉重的愧疚迫上心頭,壓得他胸腹皆沉,幾欲喘不過氣來。

南宮雪奇道:“走?走到哪裏去?你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當然是咱們一起走啊。”

李亦傑咽了幾口唾沫,感到喉嚨裏始終堵著一個硬塊,怎樣也沒法潤濕。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注視著南宮雪雙眼,眉目低垂,輕聲道:“別留在我身邊了,雪兒。走了以後……尋個好人家嫁了,就過著相夫教子,與世無爭……你向往的平靜生活去吧。”

南宮雪大受震動,直直的看著李亦傑雙眼,道:“師兄,你趕我走?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連跟著你的資格都沒有了?”

李亦傑道:“不是你做錯了什麼,你很好。隻是……隻是我走的是險路,腦袋是拴在腰帶上過活的,不知哪一天,哪個時候,人頭就落了地。你聽我說,絕不是臨時起意,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好幾天了,隻是始終狠不下心來。你在山頂麵壁,雖說日子是枯燥了些,但仍能安安穩穩的度過六年,偏偏是剛下山,一見了我,就幾次三番在鬼門關前打轉。看到江冽塵用你來要挾我,我甚至……我恨不得……在他刀下的那人是我,而不是你,你懂麼?”

南宮雪道:“為俠氣而生,為道義而死,凡吾輩江湖兒女,哪個不是如此?總好過一生庸碌無為。況且,你會保護我的啊,你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是不是?我不是你最疼愛的師妹麼?你也是我最敬重的師兄啊,離開了你,讓我到哪裏去?我不要任何人,我隻要你!再說,這幾次不也都是有驚無險,最後仍舊化險為夷了?”

李亦傑道:“那是一次、兩次的運氣好,不可能每次都大難不死。這次要不是為了我,你不會再被困在山洞裏。我早下定決心,如能活命,說什麼也要讓你離開。雪兒,我不敢說什麼舍生取義的大道理,可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南宮雪垂淚道:“為了我好?所以你準備一個人去冒險,一旦受傷死了,就讓我給你收屍,埋葬你,立碑祭奠,每年來你墳前上香?那樣對我就不殘忍了?如果你不在,我會陪著你一起死,絕不苟活,你以為我沒有這份勇氣?”

李亦傑驚出一身冷汗,道:“不,我當然相信,可我就是不要你陪著我死!這樣吧,今日起你我劃清界限,便是兩不相幹的陌生人,我若不幸身死,不用你給我收屍,也不用為我掉一滴眼淚。隻要你……保重自己。你是個純樸善良的好女孩,不適合武林中打打殺殺、流血爭鬥的日子,你要的是山野田園,有一個安分守己的丈夫守著你,護著你,時刻在你身邊陪著你。我們……或許今生便隻有師兄妹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