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二十九之十三(1 / 2)

陸黔簡直要給他氣暈了過去,道:“你不是剛才說,自己最通情達理?”玄霜道:“是啊,通情達理啊!我不是正給你擺交情,說道理麼?怎麼,還有哪一點不足以說服你?”陸黔幹笑著點了點頭,道:“行,淩小爺,你和你額娘一樣,夠狠的。當真叫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哼哼……嗬嗬……”

程嘉璿笑道:“陸大人,你處事太認死理,說句不好聽的,韻貴妃的命令有那麼要緊?你才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還不如花點時間,在此道勤於鑽研,將來學有所成,自己開宗立派,做你的大王,那就用不著再受旁人擺布啦。我和淩貝勒都是講義氣的人,不會去告密的。”玄霜附和著點頭。

陸黔連言語之力都已氣得喪失殆盡,微微躬身,道:“好,淩貝勒,你和小璿慢慢溫存,卑職先告退了。”玄霜笑道:“愛卿平身,慢走,不送了啊。”陸黔碰了一鼻子灰,轉過身一步三蹭,灰頭土臉的去了。

兜了幾圈,想到自己出道以來,還沒吃過幾回癟,受過這種窩囊氣。不想這一回卻在沈世韻和玄霜處接連碰壁,心裏那火就別提了。有心想尋個開闊地兒,去找回點場麵。

再抬頭時,隻見剛好到了李亦傑房門前。暗自失笑:“看來隻有倒黴的李兄能待我陸黔好些,最起碼他口才拙劣,不會像玄霜那個小魔星般咄咄逼人。那小子見我折磨梁越之時,對我還有幾分敬意,後來知道我是暗夜殞的手下敗將,那態度就變了。看來人不立威,不足以服眾,等改日有空,我還得抓個人來虐待給淩小爺看看,這個就叫‘殺雞給猴看’,哈哈!”

一邊抬手敲門,咚咚咚的敲了幾下,心中不耐,手掌一翻,朝門板推了出去。這也僅為試探,不料李亦傑沒插門閂,兩扇門板應手而開。心道:“早知如此,也不必多費那敲門的力氣。”

剛一進門,就聞到一陣極強的酒氣。酒香濃醇,是為撲鼻,但如太烈,則為刺鼻。陸黔皺了皺眉,心想便是酒館中也比這兒好些。

沒用多張,就見麵前一張破破爛爛的方桌,李亦傑衣衫大敞,兩眼微眯,雙頰兩片紅潮,爛醉如泥的伏在桌上,還不時舉起酒碗,大口大口的灌下,每讚一聲“好酒!”便要垂下頭眯縫一會兒,衣上被酒漬濡濕大半。他剛才睡不多久便即醒轉,疲累未減半分,卻已是再無睡意。隻好爬起來圖個醉。

麵前擺著幾大壇酒。要說“擺”也過於抬舉了些,或倒或歪,沒一壇有個正形。垂在桌角的一桶,壇口正垂下一條極緩的細流,在地上積成了一小灘。

陸黔自歎道:“上等的美酒,就給你白白糟蹋了。”伸手去扶,壇子觸手甚輕。拿起來搖晃幾下,才見底部已隻剩下薄薄一層。再看其餘酒壇,也大致相同,腳邊酒碗零零落落的散了一地。李亦傑打個酒嗝,又將手中一碗喝幹,仔細打量著麵前之人,似乎突然不認得他了。

凡是倒黴蛋,一見有人比自己更慘,心裏也會好過許多。陸黔這“半路出家”的也不例外,笑道:“堂堂武林盟主,怎會這麼落魄啊?竟弄得一個人喝起悶酒?來來來,做兄弟的就是這時候給你差遣的,我陪你一起喝!”說著從牆角提起一壇,拍開了泥封,也給自己倒滿一碗,為示豪爽,學著他一口喝幹,一股清涼酒香頓時滋潤了幹渴的喉嚨,拍桌讚道:“好酒!”

李亦傑搖頭晃腦的道:“是宮裏的禦用美酒,怎會不好?反正閑來無事,不喝白不喝。咳,陸賢兄,有你這個酒肉朋友,還真是不錯。在外麵我是盟主,可那群人……真心聽我號令者又有幾個?我最討厭……陽奉陰違,可偏偏又不能明說,還得裝作全沒脾氣,待他們一千個好,一萬個好……回到吟雪宮,這裏沒一個把我當自家人,別看我裝得……迷迷糊糊,其實那都是給他們麵子,我的心裏雪亮,誰都沒有我……咳咳……看得清楚!”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向他人訴苦。

陸黔冷哼道:“世上有誰不是戴著假麵具活著?可用的臉譜比川蜀之地的變臉大師還多些。在宮裏原就是爾虞我詐,是不會對任何人有憐憫之情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心軟,你就得輸!”

這些話一半是教訓李亦傑,同時也借以警戒自身。當初在太行山頂,要不是自己一時心軟,顧及眾位一齊打拚的兄弟性命,放棄抵抗,就算死傷者多些,也不會還拿不下暗夜殞,至少保住了青天寨不倒。

何況當初沈世韻在生辰宴席上巧手布置,以一眾低階官兵之力,就將刺客擒下。自己一方再如何不濟事,究竟人數比他多,實力比他強,更無敗陣之理。程嘉華貪生怕死,就該在他背叛時一刀殺了,才好在餘人麵前立威。

李亦傑苦笑道:“是……啊……官場沉浮,世道複雜,還是酒待你最好,絕不會背叛你……不如都去當個酒中神仙。”

陸黔明白這些都是他醉話,但又焉知其非“酒後吐真言”?陪著他喝了幾碗,道:“怎麼樣啊,去‘質問’過韻貴妃了沒有?”話中特意將“質問”加了重音。

李亦傑臉上喜色登時退去一半,仍留一半倒顯得不倫不類,終於撐不下去,喃喃道:“沒……還沒有……韻兒,累了,我暫時別去打擾她,惹她煩心。等過得幾日,再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