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韻道:“是啊,皇上又怎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勞民傷財呢?還是臣妾自視過高。其實統共算來,也隻有這兩次。他本來對臣妾還算客氣,這回恨我至此,乃是事出有因。六年前魔教總堂主,那位人稱‘殘煞星’暗夜殞的在宴席上行刺,幸得臣妾早作提防,布下天羅地網,才總算將他擒住。此人寧折不彎,有幾分骨氣,在牢房裏挨了幾位酷吏一頓鞭打,見到臣妾,不僅不出言討饒,反而仍是惡語相向。臣妾很欣賞這個人,先前對他也做過幾分調查,知道他軟硬不吃,唯一的弱點,就是他摯愛的魔教小姐楚夢琳。這三人從小在一起長大,關係非同尋常,可其中大有破綻可尋。楚夢琳隻愛著皇叔德豫親王,對那兩人從不稍假辭色。而暗夜殞本來實力不差,在武林中足以稱雄一方,可身處教內,在前任教主眼中,他的風頭全給江冽塵蓋過,心裏久已懷憤,但顧念著兩人一份兄弟情誼,從沒想跟他撕破臉。但楚夢琳則另當別論,凡是事關這妖女,他都絕不能看她受半點委屈……”
順治道:“暗夜殞?朕記得此番招安青天寨,他也是曆過大功的吧?單槍匹馬,不帶一兵一卒,就收拾下了咱們頭疼六年的悍匪,這份實力朕是見識到了,隻怕連不少疆場馳名的大將軍都有所不及?咱們與青天寨交戰,曾吃過多少次虧,你都是看到了的,最後實是迫不得已,才采取招安求和。如果他肯誠心為朕辦事,朕可以封他一個大官。”
沈世韻道:“暗夜殞其心未定,臣妾逐漸才發覺,他就像個傀儡,隻為了楚夢琳活著。隻有那個妖女,才是足以牽製他的工具。後來那妖女為德豫親王自盡殉葬,臣妾將死訊隱瞞六年,但怕紙裏包不住火,可不能讓他尚未所用,就成為廢棋。於是臣妾假借此事,引以為導火索,正所謂兵不厭詐,臣妾騙他說,他心愛的楚夢琳,正是給江冽塵殺死的,因他心胸狹窄,由愛成恨。暗夜殞聞聽此事,已經昏了頭,沒用臣妾多費什麼口舌,就相信了我的話。臣妾便是用這一招反間計,唆使他帶領正派諸人滅魔教,去殺死那個魔頭。”
順治道:“‘反間計’,這好得很啊。朕聽說多年前,先皇陛下也曾以一招反間計,使明朝崇禎帝殺了守城大將袁崇煥。事後我大清軍隊得以順利入關,此事也有極大助益。”
沈世韻道:“太宗皇帝足智多謀,他的這一樁威風,臣妾也曾聽說過。但先皇乃人中之龍,臣妾這一點取巧手段,又怎敢與他相比?我卻是另有計較。暗夜殞雖算武藝高強,可要跟七煞魔頭相比,畢竟還是相差太遠,所以過不了幾招,就淪為刀下亡魂。聽說死狀極為淒慘,挫骨揚灰……不過臣妾的計劃,終於還是成了。”順治奇道:“那朕就聽不懂了?”
沈世韻道:“七煞魔頭為人無情無義,拿任何人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唯獨對他這位兄弟,確是向來十分高看。臣妾讓他親手斬殺自己最不願傷害之人,彼時他心中傷恨可想而知?自古以來,攻心遠比傷身有效。臣妾估計就是為著此事,他事後應戰心不在焉,內傷加劇,最後李卿家他們雖然未能殺他,到底還是給了他一記重創。原來七煞魔頭也是個懦弱無用之徒,他不願接受真相,便遷怒於臣妾及李卿家,認定是我們逼他殺的暗夜殞。那瘋子竟然對臣妾說‘你招惹我也罷了,但你害死我的兄弟,我所以要為他討回公道’。臣妾最看不起這等小人,殺都殺了,這會又來裝什麼有良心有義氣的朋友?”
順治道:“果然好計,就可惜最後經人擾亂……朕一定派人加緊搜查,早日了結這漏網多年之魚!”頓了頓又道:“行了韻兒,看到你和玄霜並無大礙,朕就放心了。宮裏還堆著幾疊奏章未批,朕不能誤了臣民大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
沈世韻故作小鳥依人,片刻前機心滿腹的強盛氣勢瞬間轉為柔弱無依,眼波流轉,低語道:“皇上,那七煞魔頭一日未除,他就一日惦記著謀害臣妾。臣妾獨居深宮,一個人害怕得很。”順治輕輕摟住她單薄的肩頭,柔聲安撫道:“朕多召集些大內高手,在吟雪宮外日夜防護可好?”
沈世韻嬌嗔道:“才不要,皇上也不看看,都有多久沒在吟雪宮留宿了?您整日為國事操勞,臣妾看了心疼,實是擔心您的龍體。臣妾每日泡了上好的鐵觀音,在宮中翹首以盼,可每次都是空等,臣妾又不能主動探望,隻好獨自望穿了眼。您今天,就陪陪臣妾嘛。”說著拉了拉他的衣袖,來回搖晃。
順治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袖管,道:“沒看出來啊,你這倒是在吃醋?想不到韻兒吃醋的樣子這麼可愛。”
沈世韻道:“臣妾也非有意做深閨妒婦,實是想讓皇上安歇一晚,能睡得個安穩覺。先養足了精神,再批奏章,或許更能有許多獨到見解,利國利民。再者調派人手護衛吟雪宮,您的寢宮那邊就須分散兵力,萬一再有刺客來襲,又當如何?臣妾絕不能單為自家安危,而使皇上陷入險境。不如就這樣說定了,您今晚留在吟雪宮,讓侍衛們在外守護,也便於相互照應,您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