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以後兩人口中不停,談論的皆是如何能殺江冽塵,主意固然千奇百怪,其中卻都難免異想天開。便由雙方互相駁斥,最終一律充作罷論。均想此事非一時之功,再急也是急不來的,這才改換話題,天南地北的閑侃起來。
這一聊便有相見恨晚之感,驚見各種見解竟是神似於此,遠比先前更多一層了然。從上午直談到傍晚,又從傍晚談到深夜,樂而忘憂,對下人敲門送來的飯菜也隻隨便扒過幾口。
人在盛喜之中,覺不得時間飛渡。上官耀華先清醒過來。道:“對了,玄霜,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玄霜道:“咦,我也不知啊?”探頭向窗外一望,半空中已是月明星稀。心中苦笑,道:“隻怕已過了子時。”
上官耀華低咒一聲,道:“一時言談投機,過於忘我,竟險些延誤大事。咱們該去赴約了。”玄霜歎口氣伸個懶腰,道:“別去啦,咱們現在待在房間裏,多麼舒服,何必到林子裏吹冷風,喂蚊子?差不多也該睡了。你又不是不知,別人還未必,那李亦傑和陸黔最愛一驚一乍,理會他們幹麼?”上官耀華道:“隱患如若不除,怎能睡得安穩覺?”
玄霜歎道:“我才剛覺你好了些,怎地又舊病複發啦?我可不去啊,既是你應承下來的麻煩事,要去,你就自己去。”上官耀華道:“我若獨行,好比釣魚時無餌之杆,縱有大魚,又怎能引它上鉤?”玄霜道:“這叫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覺得啊,你的能力不亞於薑太公,一定也像他一樣的聰明,做的不會是吃力不討好之事。”
上官耀華聽他說了半天的話,隻當過耳旁風,沒一句放在心上,道:“走。”拉起玄霜的手,急匆匆地出了太醫院,速度幾可趕上奔騰烈馬。玄霜低聲道:“我還是個病人,你輕點兒。”見他腳下全無減慢之意,又道:“要冒險我是不反對,可咱們不該換上夜行衣?”
上官耀華冷哼道:“做慣了小賊不成?咱們現下各為朝廷高官,以你我二人地位,就算碰上幾個東遊西蕩的侍衛,也不敢來妄加幹涉。可要是穿上夜行衣,就是落實了身份不明,暗闖皇宮之罪。近來七煞魔頭興風作浪,舉宮上下不得安寧,萬一給侍衛發現形跡,定要全力追捕,你以為能在那許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脫?身份一旦敗露,那不僅是咱兩個人的麻煩,背後另有諸多牽扯。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為其他人多想一想。”
玄霜苦笑道:“行了行了,好聰明啊好聰明。”
兩人一路前行,果如其言,始終暢通無阻。玄霜心底暗笑一番,道:“聽你的果然沒錯……”話音未落,麵前就出現了幾名侍衛,現身突如其來。玄霜嚇了一跳,還道是江冽塵一邊的歹人,心髒都差點蹦了出來。那些侍衛禮數倒也周到,一上來便恭敬施禮,道:“卑職參見小王爺、淩貝勒。這麼晚了,不知您二人往何處去?”
玄霜道:“今晚上夜色不錯,我睡不著,隨著小王爺出來走走。沒什麼事,各位就散了吧。”那侍衛態度謙卑,卻也極是堅決,道:“小王爺是福親王的義子,如何這麼晚還不回王府?可莫要教王爺掛念。”
上官耀華心中煩躁,暗想:“我去哪裏,還用不著向你們這些低賤胚子交代。”但他做了小王爺,一向是以彬彬有禮的模樣示人,這會兒也不能例外,擠出笑臉道:“我已使人向義父稟報過,今日暫在宮中留宿一宵,隨時保護淩貝勒。”那侍衛道:“那就請二位快快回宮,入夜後不要在外遊蕩。”玄霜冷笑道:“奇哉怪也。你們還不也是在入夜後,正四處遊蕩著?”
那侍衛道:“貝勒爺說笑了,卑職幾個是盡防守之職。尤其是最近,極不安全,那七煞魔頭……”
另一名侍衛不願給他搶了風頭,接過話道:“傳言中七煞魔頭武功詭異,隻要他抬一抬手,空中立時風雨大作;跺一跺腳,晴空中便得電閃雷鳴。為貝勒爺的安全起見,您還是暫時避開些的為好。”
玄霜大感不屑,狠狠一跺腳,道:“荒唐!哪門子的無稽之談?說得倒像他有呼風喚雨之能?”這一腳正頓到腳腕,痛得臉色一變,心頭更怒,強撐著嚷道:“如果他真有你說的厲害,一旦遇上了,憑你們幾個侍衛,也對付不了啊。看我這隻腳,就是給他打斷的。”說著倒如誇耀般將傷腿拖到身前,來回轉動著,讓眾侍衛都能看清上頭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繃帶。
玄霜腳上受傷一事,順治雖嚴令保密,但宮中隻須眼線散布得廣,就沒有查不出的事。如此一傳十,十傳百,連守門的官兵都能說得個大概。那侍衛不以為奇,趁機規勸道:“是啊,所以貝勒爺就更不該深夜在外遊走,還是快回宮去吧。明兒一早,再出來玩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