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十一之淚眼(1 / 2)

程嘉璿漸漸止住淚眼,見他說話條理清晰,對不少事也記得準確,實在不像一個病人。而他今日情形也與前幾日大不相同。學著他也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是病好了呢,還是……還是——從來都是裝假嚇唬人的?”

玄霜哼聲道:“哦?”從椅上撐起身子,湊近了她麵前,道:“是與不是,你來猜猜看啊。我再跟你打一次賭,如何?”豎起一根手指,做“一個賭”之約,卻又突然轉過手腕,指尖在她臉頰上戳了戳,嘴裏發出“嘟”“嘟”的聲音。這倒是有幾分恰如一個孩子所為。

程嘉璿哭笑不得,也是實在被他折騰得摸不著頭腦,還想再發問時,站在最前的一位法師忽道:“準備就緒,做法就要開始了。請閑雜人等暫時退到白圈外等候。”

程嘉璿還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玄霜一眼,道:“那,我就先去啦。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問題。要是你總瘋瘋癲癲的,我……我……也會照顧你,直到你真正清醒過來為止……”玄霜向她勾了勾手指,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程嘉璿聽得神色大異,雙眼猛地張大,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他一眼。直到身邊眾人再三催促,這才慢慢退了開去。

眾法師點起火把,焚香祭告,以通天地。隨後便圍著玄霜,跳起舞來,手中火把舉舉落落,口中念誦咒語聲不絕於耳。玄霜一條腿擱上膝蓋,腳尖輕輕晃動著,悠閑的打量麵前眾人。薩滿法師做法時常戴麵具,其上繪得是牛鬼蛇神等物。為求震懾諸鬼,將圖形畫得一臉凶狠。玄霜見狀,僅戲稱為“一群臉上塗得花花綠綠的怪物”。

又見當先一人,唱到興致最高之時,甩下外套,袒胸露乳,拍著胸膛又唱又跳。另一人接過火把,將嘴唇湊到火焰前,吸了一口下肚。停了停隻聽“呼”的一聲,將火苗都送到了手臂上,一簇火苗來回滾動,而臂上皮肉卻無燒灼。

玄霜不禁讚道:“好啊!這一手來得漂亮!也教教我成不成?”那群法師仍是自顧著念咒跳舞,就如沒聽到他的話一般。玄霜大受打擊。又過了沒多久,那露出胸膛之人抬去手掌,在胸前緩慢摸索。玄霜心下猛然生出種極為不祥的預感。這情形突如其來,明知都是他們有意使出的幻象,心下卻仍不禁慌張,難以排遣。

果然,下一刻,那人手裏就捧出一顆心髒。這情形除了比玄霜樣貌滿不在乎得多,幾乎就是當日之事的翻版。玄霜一想到此,忍不住就打了個寒戰,連累得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多爾袞和順治站在圈子不遠處。見這情形,低聲道:“皇上,你瞧那惡鬼已經按耐不住,開始動彈了。”順治道:“嗯。但願能夠收效。”

程嘉璿則是憂心忡忡的來回觀察,心裏不住回蕩著剛才玄霜對自己說過的話:“假如我的病當真好了,還需要回答你什麼?”程嘉璿思前想後,總覺得那便算是默認,稱他生病確是假裝來的。但場上還有這許多王公大臣盯著,還不知這是否算做欺君大罪。又感一陣焦慮。

玄霜見這幾人分別示演地獄中處處慘象,身子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那邊廂順治隻道是鬼祟正與咒語抗衡,兩者相鬥,不分上下,還隱有些擔憂。

玄霜精疲力盡的坐在椅上,腦中天馬行空。時不時興致大發,照著旁人喜見,一連擺出是十數個表情。然而他自娛自樂,任憑花樣再如何翻新,仍是驅散不去身旁手鼓相撞、鑼聲喧天的連番噪音,腦袋如欲炸裂。最後實在悶乏無趣,索性將那些法師當做一群耍猴戲的。吹過幾聲口哨,時而鼓掌起哄,到得後來,想起如今是自己坐在法陣中,時而呆滯,時而嬉笑怒罵,由人圍觀。不知誰才是那真正的跳梁小醜。

過得良久,玄霜隻覺從死到生走過了無數遍,終於等得那群法師從身旁散去,圈形列為一排,同去向皇上複命。順治也早已等得不耐,先前不敢打攪做法,才始終沒開口催促。這會兒急問道:“情況怎樣了?”

一位法師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誰也聽不明白。唯有一名侍衛麵有頓悟之色,他正是起初由多爾袞派去相請法師的跑腿奴才。代為稟報道:“回皇上的話,大師說,淩貝勒的怪病突如其來,乃是因沾染邪祟。經此番做法,已暫時驅除淨盡。可是……”

順治喜道:“那很好啊,假如玄霜確能恢複如初,朕定當重重有賞!又可是什麼了?”

那侍衛遲疑了一下,道:“可是……尚有病根未除,今日做法,仍是治標不治本。追尋源頭,是因為貝勒爺居所的風水……有點不大妥當。”順治不悅道:“胡說八道!”看了那法師一眼,對神鬼之道畢竟還有所信服,不願過多開罪,稍許放緩了語氣,道:“紫禁城便是一塊風水寶地,由此為我大清皇城之所在,此中寢宮有何異狀?莫非我朝根基將有所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