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韻目光一寒,道:“哦?南宮女俠仍然不改本色,打算跳出來打抱不平了?卻不知小兒究竟是犯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大錯,連你這個外人也要看不過去?他在眾位王公大臣口中,可一向是個十分乖巧伶俐的孩子。”
南宮雪冷笑道:“乖巧伶俐?要是乖巧伶俐,他就不會不遵師徒之禮,對我師兄以下犯上!要是乖巧伶俐——”李亦傑一瞬間想通她欲語為何,雖不知其怎生知曉,終不願再大肆宣揚。玄霜行止如此出格,對沈世韻必然也是個極大打擊。不知不覺中,他仍是慣常的站到了沈世韻一側立場,這個微小細節,甚至連他自己也未曾留心。
南宮雪對他百般暗示卻是理也不理,揮開了他阻攔手掌,續道:“與七煞魔頭勾結,到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江湖中人提起,無不切齒痛罵,這也能叫做乖巧伶俐?令郎還是個小孩,不懂得明辨是非,難道你這個做娘的,不該及時教育他?要不是你睜一眼、閉一眼,事情又怎會落到今天這一步?”
沈世韻惱道:“那麼你卻要本宮如何?以前為防他向殞少帥泄露口風,本宮早已軟禁過他一次,這孩子的聰明勁兒,也不知隨誰,最終還不是給他使計逃脫?又能怎地?”
南宮雪道:“無關緊要之事,你倒上心得很!且不要說你能否做到,隻說你肯不肯去做。軟禁既然不成,那就幹脆將他直接丟到大牢裏去,派重兵嚴加看守。記住你的目的是為了他的前途,是為了救他!假如你是有心杜絕,宮中那許多禦林軍,竟然還看不住一個小孩子?”
沈世韻目光僵冷,淡淡的道:“此事本宮自有計較,包括暫時容忍玄霜與他往來,都在我的考量之內。”南宮雪冷笑道:“怎麼,要用你自己的兒子當誘餌不成?”
沈世韻道:“有句俗話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難得七煞魔頭對小兒尤為關照,雖也不知他是出於真心欣賞,還是借此對付本宮,我二人終究是同處於暗地,誰也拿不住誰。將來哪一方能夠反客為主,他就可以贏得勝利。玄霜生來就是為當太子的,假如是他不肯爭氣,自甘墮落,誰也救不得。”
南宮雪秀眉輕蹙,仍想再做規勸,在李亦傑百般示止下,終告罷論。勉強寒暄幾句,告辭離去。沈世韻望著兩人背影,鋪開桌麵卷軸,筆杆一揮,潑墨揮毫,自語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自其不宜止而止……”喚過幾個侍衛,低聲吩咐了幾句。眾人領命而去,轉身時碰歪了橫軸,隻見其上正是四個大字“事到功成”!
當晚玄霜正在房中歇息,窗紙上突然透出個小孔,一根熏香從中探入。但見一線輕煙絲絲縷縷,迅速在尺寸大小的房間中彌漫開來。
接著“啪”的一聲,窗扇大開,幾個黑衣人一躍而入,奔到床前,取出個大麻袋,兜頭罩下,迅速打起一捆,又在上中下三路各以細線纏緊,打了幾個死結。一躍出外,直奔宮內秘牢,解開捆縛,一把將包袱丟入。隨後“砰”的一聲帶上牢門,一把沉重的大鎖掛了上去,靜夜中金屬磨擦聲尤為刺耳。
牢房隻在極高處開得一扇小窗,均以欄杆橫砌,幽暗昏黑。直等日頭升到正午,陋室中才隱約有些許光線透入。迷香藥性逐漸消解,玄霜恍恍惚惚醒了轉來,揉揉眼睛,隻感全身酸痛。四肢掠過陣陣麻軟,仿佛剛經過一場體力活。
逐漸便感處所有異,指尖在地麵抓了幾把,指縫間頓時滿是汙臭泥土,這還不算,竟抓起了幾蓬稻草來。好不容易想明前因後果,立即奔上前重重拍門,叫道:“來人哪!快來人放我出去!都死光了麼?”
好半天才有兩個獄卒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在門上同是重重一腳,喝道:“臭小子,你瞎吵什麼?沒的擾了大爺清夢。再不老實點,就給你吃苦頭!”玄霜怒道:“去你奶奶的,在我麵前,你也配妄稱大爺?怎不出去打聽打聽我是誰?”
那獄卒冷笑道:“管你是天王老子,到了我們這兒,那就一視同仁。”玄霜雙臂探過牢門縫隙,恨不得直抓上他的臉,怒道:“你要敢讓我不痛快,報上名來,等我出去以後,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將你滿門抄斬!不對,我已經不痛快了,你還不快些討好我?”
另一名獄卒道:“小鬼,奉勸你一句,趁早別瞎折騰了。到這裏來的,起初哪一個不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最後呢?一具幹屍,被人拖出去草草落葬了的,也為數不少。我當然認得你是韻貴妃的兒子,隻不過能否保得住貝勒爺的頭銜,就難說得很了。聽說正是你,新近不是做了七煞魔頭的關門弟子?勾結反賊,禍亂宮廷,本就是罪不容誅。現暫將你關押在此,已是留足了十分情麵。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玄霜情緒稍有和緩,轉了種語氣,道:“我知道,你們跟我沒有深仇大恨,也不過都是奉命行事。咱們各自方便,誰也別來難為對方,和氣生財嘛!你看如何?叫你們主子來見我,我自同他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