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三十五之詢問(1 / 2)

原家莊大廳中,李亦傑撲通一聲跪倒,道:“原莊主,與您的賭約,確是我輸了不假。我曾親口答應過您,唯有接下您十招,才夠格詢問雪兒消息。這一次,或許我要言而無信了。在下生平最重守約,或許這是我唯一的一次賴皮。但在感情麵前,誰又能全身而退?如今我跪在這裏請求您,若您執意不允,我不說跪死在這兒,但您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這不是威脅,隻是一個癡情人發自肺腑的懇求。痛失所愛的滋味,您懂得麼?那就像是一個人活生生的入了土,從此世間對他而言,就像一座冷血的冰窟。您是世外高人,或許不能理解俗世之人的感情,但我們同樣目睹朝升月落,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身上,您是否會感到暖意?夜晚寒月初霽,冷雨如刃,您是否會感到寒冷?每一個人,來到這世上,無論生命的產生是歡喜也好,悲哀也罷,他都有權利活著,活著感受世上一切的愛,擁有一切的溫暖。請您推此及彼,當您暖和之時,是否希望旁人同來分享?如果有一位年輕的女孩子,在您力所能及,卻又見死不救之下,從此躺在了冷冰冰的墳墓裏,再也見不到陽光,身體再也得不到一絲暖意,您是否會為她悲傷,為她惋惜?她的親人、朋友在這裏請求您,體諒生命中的一點溫情,別讓一朵本應盛放的鮮花,過早凋謝。”

原莊主冷哼一聲,道:“能有一座墳墓,已好得很,世上另有不少造孽彌深之人,死後亦無葬身之地。何況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這同是世間進展的規律。你們的仇家一朝得勢,風光無限,百年後也就死了,同樣化作白骨一堆,卻不分誰比誰的富貴。各人之間,平等相待,唯一的分別,便是早死晚死的差距。你現在救得她,將來仍抵不過生離死別,得而複失,才是最深切的悲哀。年輕人未曾見慣生死,不妨先從此時,逐步適應起來。日後你要經曆的,還不知另有多少次,難道都要這般哭哭啼啼,尋死覓活?”

李亦傑正色道:“不是的,浮生倉促,緣分交錯,當真是連一絲一毫都難以握住。人海茫茫,相識即是千萬分之一的巧合。便算最後終將消散,留不住一粒塵土,可每當年華已逝,憶及所曾擁有的一切,仍是最值得心動的美好。凡是身旁的每一個人,我都用了最大的感情去珍視,去挽留。原莊主,憑您易如反掌之事,便能使世間的某處更多些歡笑,一對有情人喜得團圓。感恩之心就像種子,無本無源,隨處散布。當你播種下它後,一點一滴的暖意滋潤就可讓它生根發芽,來年開出一地善意的花,此中芬芳,是您,是我,是每一人都有份共享。或許您手眼通天,從不奢求任何人的幫助,亦不願回饋於人。然而在晚輩看來,行善不單積德,更是身處世間的一種責任,與生俱來。古語有雲‘飲水當思源’,能來到這世上,看春暖花開,看興衰榮辱,創造出一份獨屬於自己的精彩,何嚐不是一種奉獻,這又何嚐不需要對造物主感恩戴德?”

原莊主冷冷道:“你很會給人說教,我不知這是否同你坐久了武林盟主的位子相關。年輕人,我隻能說你的閱曆太淺,未曾見過世間百態、坎坷滄桑。生命混沌初開,在你的人生中,至始至終陪伴你的,隻有自己。過於相信旁人,得到的隻有背叛。僅當你真正強大起來,才能令萬民仰視,無人敢逆!不要怨怪你的仇家,若不是你自己不如人,他又怎有資格來得罪你?某種方麵而言,他不僅不是你的絆腳石,反而應該感謝他,是他令你見識了自己的不足,有所長進。”

李亦傑想起當初的自己不過是個華山派小弟子,碌碌無為,僅以練好一式劍招,得師父讚揚,即可算作當日之美事,足以向其餘師兄弟吹噓良久。那時的日子雖空虛,卻也踏實。

雄心抱負越為高遠,達成時才需為此付出更多心血。日後若不是遇上江冽塵,為替世間除掉這狂傲魔頭,勤於練武,苦心鑽研,絕不會有今時成就。

但在他心裏,齊集一身的榮耀無非是些空虛的光環,並不能帶給他真心的快樂。多少個夜晚,在黑暗中獨自醒來,便要黯然神傷。多希望一切回到原點,自己與南宮雪仍是在華山之上,那兩個僅見得一片井口天空的小弟子。

原莊主見他久未開腔,隻道這年輕人已給自己說服。他久居於世外之地,莊中家仆都拿他當做老爺敬重著,那自是說一不二,一呼百應,無人敢駁。似此番滔滔不絕,與人暢談人生至理,還是前所未有之事。心下頓感酣暢淋漓,對李亦傑的印象也登時上升幾分。

他向無世俗偏見,小輩與長輩頂嘴,在他看來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但須言之成理即可,最惱的是刻板拘泥,全無己見。他固是嚴師嚴父,卻不是個封建不通的老古板。原翼心性如此飛揚跳脫,極大一部分是繼承了家父真傳。

李亦傑氣塞聲吞,默然許久,才道:“您說處世須見百態,那麼各般黑暗、虛妄,都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片麵,不能以偏蓋全。世上但須尚存一星半點的美好,仍有人心存光明,那麼天下就還有救,還值得我們為之拚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