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華一聽之下,正合心意。他若是當了真,趁機來謀求個一官半職,自己反倒不易下台,匆忙應和幾句。隨後兩人一番天南地北的閑侃,上官耀華起初尚占優勢,漫不經心地以話語引他,過不多久,隻覺他言談大出自己料想之外,竟是頗有見地。此時對他身份不由更添一層疑心。除敬佩之外,妒意更盛。
獨自一人挨過漫漫長夜,最為難熬。談說中時間流逝卻是極快,倉促間已過夜半,平公子合上書卷,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兩個早些睡吧。”
上官耀華談興正濃,道:“不打緊,平常代我義父料理公務,從沒正經睡過幾次。第二日也並沒怎麼特別疲憊。”平公子道:“辛苦你了。你既不是天生的勞碌命,何苦如此勉強自己?放著清福不享的,是傻瓜。”
上官耀華向屬吃軟不吃硬一流,剛與他言談投機,不願破壞了此中氣氛。況且對他所言又無話可駁,笑了笑道:“不錯,是個道理。”也跟著更衣上床,伸個懶腰,假意閉上雙眼,裝出副疲累不堪之象。然而等燭火一滅,雙眼猛然張大,靜靜望著麵前的一片黑暗,心道:“要熬過一夜,不是難事。大不了便是換種姿勢,讓我更舒服些而已。”
事實可證,安逸享樂終究成不起大事。守著油燈,麵前攤開一本書冊,獨坐到天明尚可實現;但要換了睡袍,滅去燭光,蓋上棉被,以極舒服的姿勢蜷縮在被窩中,即使心誌再堅,仍然忍不住眼皮直打架,意識愈見模糊。最終不知幾時,上下眼皮徹底搭在了一起,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因心裏掛著事,睡夢中仍反複出現自己盯著那平公子的情形。一忽兒是他正在湯水中下毒,剛好給自己撞見,一心要去提醒南宮雪。一條走廊忽然變得無比漫長,總也走不到頭,途中碰上不少形形色色的客人,始終也沒見到南宮雪。夢中景象朦朧不清,最終連原本的意圖也記不得了。
不一會兒又夢到南宮雪給人擒去,對方給福親王府寄了封信來,自己獨自依言前往,那綁架者卻由七煞魔頭轉為了平公子。隻是此時他打扮得極是怪異,一張臉上塗紅抹綠,說過幾句,突然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自己剛想上前解救南宮雪,就見一把刀子捅入了心髒,刀柄正握在麵前的南宮雪手中。
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再一睜眼,終於回到了現實。天光大亮,朝陽自窗外斜斜射入。上官耀華卻沒覺出半點暖意,想到昨夜枉自信誓旦旦,最終竟如此不爭氣,簡直恨透了自己。
視線一斜,見身旁床鋪上空空如也,一時間如墜冰窟。不論那平公子有何險惡居心,現下都夠他去做得個來回。還沒等盤算出以何為懲,房門便推了開來,平公子笑吟吟的從房外走近。見到他一臉的愕然,有如見了鬼一般,笑道:“兄弟起來得早啊?昨晚睡得可好?”
上官耀華冷冷的道:“馬馬虎虎。你到哪裏去了?為什麼不叫醒我?”平公子笑道:“我見兄弟睡得熟,不敢打攪啊。俗話都說,擾人清夢是罪過嘛!不過,你睡得如此之沉,更說明累得慌了,多休息些時,對你也不是壞事。”上官耀華道:“是我的事,不勞他人置喙。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平公子道:“說起來,那是一點都不晚,隻不過是你慣常熬夜,而我慣常早起而已。夏秋時節,天亮得早些,估計那位姑娘還未起身。”
上官耀華冷哼一聲,但不慎睡過了頭,總是自身之失,多責旁人亦無意義。將這一次的悶虧忍了下來,心道:“你一朝好運,總不能次次如願。今晚……索性我效法前人‘錐刺股’之計,提早預備著一把匕首,再敢瞌睡,定不輕饒了自己。”
隨後三人啟程趕路。上官耀華全心留意著平公子,對南宮雪隻草草應付,還是第一回覺著她廢話如此之多,就差沒直言嗬斥,態度卻已極是不耐。
南宮雪覺出他冷淡,興致再不及前時高昂,反以向平公子說笑的為多。上官耀華滿心嫉恨盡化作憤怒,將全盤賭注都押在了事成之後,暗道:“阿雪,你等著瞧。等我找出了證據,便會叫你明白,連日來我是何等忍辱負重!”
是日晚間,上官耀華果然預備了一把匕首,刀尖與皮肉相抵。但再凶殘之人,放著自身舒適,都不會輕起殺戮之念。上官耀華一顆心也全然軟下,匕首竟不忍刺落。心中反抗之意吵嚷得再如何強烈,最終也抵不過困意的如潮洶湧,眼皮剛一合攏,立即墜入夢鄉。
第二天空落下滿心怨恨,礙於平公子在旁,還得強充出笑臉來應付他。不由懷疑起自己中了迷香,但在房中仔細查看,未見半點殘渣,氣味也不見異常。所謂的迷香之說,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笑話,歸根結底,還要屬自己懶惰。
這樣的日子顛來倒去,過了不知多久,每一天都無有任何異常,探查自然也無進展。上官耀華雖不願承認,心裏卻都明白,這還在意料之中。想那平公子是何等人物,他有心布置,自然一切滴水不漏,怎能輕易給自己瞧出端倪來?
俗話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月掛枝頭,清輝漫撒。上官耀華雙眼一張,便知時辰仍在半夜,抬手習慣性的向旁探去,又已空無一人。霎時一個激靈,翻身坐起,默默獨坐半晌,未聽到任何聲響。猶如鬼使神差,沒多考慮,當即披衣起身,緩步前行,一邊留心著周遭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