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傑麵紅過耳,見通智神情不似玩笑,沒料到自己幾句荒誕之言,竟還能得到他這等讚許,心裏少不得一陣飄飄然。應道:“倒不是晚輩有意偷學別派功夫,隻因……”
通智一擺手,道:“武林落入邪魔之手,大小門派都將不複存在,還管得什麼門戶之見?李盟主,人生在世,事須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規矩亦是如此,是由它來協助你,而不是束縛你。眼光須當放得長遠些!”
李亦傑心服口服,垂首應聲。其後幾日,便全部用在了戰法演練上。倉促之功,竟還頗具成效,日子也在忙碌中流逝飛快。
這一天,是七煞聖君曾揚言,大舉攻下遼東之日。一大清早,李亦傑就率領著眾人,在城門口相候。時間緩慢流淌,實是種難言的煎熬。
眾人都暗自握緊手中兵刃,既存畏懼,盼著越晚見著這個死神越好。另一方麵,則是盼望速戰速決,即使戰死,也好過提心吊膽的等待。這兩種念頭可說植根於每一人心中,就連李亦傑、南宮雪、通智大師這等久曆戰陣者,也為那般壓抑氣氛所擾,心頭各自亂撞。
過了不知多久,場上仍是靜悄悄的,不聞半分動靜。一些心浮氣躁者已感不耐,道:“七煞魔頭怎地還不來?存心叫咱們幹等?”“該別是暗地裏打探,見著咱們這陣仗,心中害怕,遠遠的躲起來了吧?”“那也難說,七煞魔頭這等雜碎腳色,又怎能同咱們相比?”實則這群人聲音喊得越響,心裏倒越是緊張。
李亦傑運起內力,道:“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或許七煞魔頭是有意遲到,好令咱們放鬆警惕,再趁隙偷襲,咱們不能中了他的計。”南宮雪也道:“不錯,各位不用將他當做邪道上的武學宗匠,那魔頭向來便是個卑鄙小人,不會對任何人講道義。”
然而兩人這番安撫,敵不過重口紛紜,終顯無力。李亦傑暗暗心慌,要是七煞魔頭此時發動攻擊,隻怕紛亂的眾人隻能成為一群現成的活靶子,毫無還手之力。
這時忽有兩名白須白發的老者慢吞吞的走了上來,口中唉聲歎氣。到得近前,才聽清所道是“苦也!苦也!”李亦傑不知兩人來頭,但見這番氣勢,便是非同尋常,甚至比師父還多了幾分仙風道骨。或許也是如原莊主一般,長年隱居,稀少出外的高人。能多一份助力,自是來者不拒,也上前打躬,口中說著客套話:“二位前輩遠道而來……”
李亦傑並未猜錯,這兩人果然與原莊主係屬同族,正是在山莊中頭一步逃離的夏柳二莊主。南宮雪早已離開,而禪位大典時,李亦傑又是意識全無,因此誰也不認識這二老。夏莊主將手一擺,大大咧咧的道:“先不必客氣,我們可不是來給你助拳的。”他嗓門洪亮,話聲傳出甚遠,同時震得場上眾人耳膜也是嗡嗡作響,不論方位遠近,無一例外。
李亦傑一句話卡在半途,心頭隱隱不快。武林盟主當得慣了,早已適應旁人對自己畢恭畢敬,而那老者竟敢當著眾人的麵,劈口便打斷他說話,又稱自己並非來幫忙。看他們那副悠哉模樣,難不成此地一番血戰,他二人還是來看熱鬧的?
極力壓製著火氣,道:“二位老人家,此處乃是非之地,隻怕很快就是一場浩劫,二位如要過路,煩請換一條道走,可好?如此多有不便,還請見諒。”
自以為這番話說得已算客氣,而夏莊主卻不領情,道:“怎麼,這條道是你家的,旁人便走不得麼?是不是還要收取買路財?我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你這年輕人卻要我去繞遠路?也不知你們在此地排排站,將路都占盡了,卻是在過什麼家家。”
李亦傑心頭火氣直往上衝,但不知幾時,便要同七煞聖君一戰,任何細微變故都可能影響自己臨敵狀態,就連心情也該始終保持平和,不宜動怒。到了嘴邊的辯駁幾番湧起,終於強自忍下。
柳莊主卻不看李亦傑,搖頭晃腦的走到南宮雪麵前,對著她上下打量。雙手環抱,一隻手摩挲著下巴,口中不斷“嘖嘖”連聲,似是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一般。南宮雪被他這般視線盯著,仿佛周身都給他看了個空,向後退開一大步,勉強叫了聲:“前輩?”這一聲已極是壓抑,眾人都能聽出其中深藏的惱火。
柳莊主桀桀怪笑,道:“喲,小姑娘,我認得你。你就是七煞聖君新收下的門徒,那個……對了,血煞教的新任右護法!可聽說那是平老二交給你的任務,叫你給他刺探情報。怎麼,任務還沒完成,又跟武林盟的人攪和在一起?莫不是做雙重臥底來了?”南宮雪身子劇烈一震,叫道:“你……你胡說!”
柳莊主冷笑道:“我胡說?還不知是誰睜眼說瞎話?你以為現在披了長發,換上女裝,我就不認得你了?等你做男裝打扮起來,還不是活脫脫一個風流公子薄情郎?還想打平家小姐的主意?怎麼,要不要問問血魔少爺,請他瞧瞧你是真是假?又或是叫平老二來當麵對質,問他可有交給你這樁任務?”
南宮雪臉色已如死灰般慘白,此時能聽到周邊眾人指指戳戳的議論聲,對她的質疑倒超過了肯定。畢竟李亦傑本就威望不足,再加上她又是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到,顯得來曆不明。而今人皮麵具也是司空見慣,誰能肯定她定是真正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