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塵目光始終輕閑自若,稍一抬手,緩緩將兵刃從他頸前移開。轉而五指相扣,輕輕擊掌,門外突然闖進一群血煞教徒,各自抽出兵刃,齊指原莊主,閃過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劍影。
原莊主眼見大勢已去,頹然坐倒,口中仍不肯服軟,道:“你這小子再如何神通廣大,我也絕不信你能未卜先知。我會到華山來尋老朋友敘舊,定然遠在你意料之外,那麼這歡延香,料來也不是備來對付我的。那就是給亦傑和孟掌門設下的絆子?哈,枉你自稱天下無敵,對付旁人,竟還在背地裏使這些卑鄙的小把戲?”
江冽塵淡笑道:“正是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把戲,往往最能收效,你說呢,原莊主?嗯?”原莊主麵露冷笑,向身前橫列的數排血煞教徒掃過一眼,道:“瞧這架勢,你這小子今天是要殺了我,好阻止我去助孟掌門一臂之力?我身陷狼窩虎穴,又已功力全失,是全無抵抗之能,唯有任憑你宰割的了?”
江冽塵道:“不,對前輩高人,該具備的敬重,本座還是有的。隻要你不來同我為難,這四天,本座仍可令人好吃好喝的款待你。至於華山派一幹人眾,隻要不取過激之行,我同樣不會傷了他們性命。其後幾日,你是到外頭跟孟掌門話別呢,還是在這房中頤養天年?”
原莊主冷哼一聲,道:“就算是在這房中坐死,我也不想再多見你一眼!”江冽塵道:“很好,那就請原先生在此好生歇著。”又向一旁看熱鬧的眾教徒道:“原莊主四天內的衣食起居,由你們貼身照管。哪一人稍有瀆職,或是令原莊主覺著有一點不痛快,本座定當嚴懲。都聽清楚沒有?”
眾人躬身領命,便上前攙扶。原莊主敢作此賭,也是暗自揣摩江冽塵心思。他再如何窮凶極惡,既然早已有所算計,在李亦傑前來之前,想必不會輕動孟安英。
其後數日,原莊主果然閉門不出,其餘血煞教徒依言遞湯送飯。朝陽台上華山派一眾弟子癱倒在地,各自全身脫力,孟安英決意不受嗟來之食,概不接受。身旁眾弟子好意規勸,心想幾天裏不吃不喝,又何來的力氣同七煞魔頭相抗。但見師父執意如此,卻不敢多言,既怕擔上個背離師門的罪名,連自己也不敢吃了。
玄霜每日到山前張望,說不清心下是何考量,既盼著能見李亦傑及時趕到,卻又不願他來白白送死。可想而知,江冽塵如此大費苦心,為的全是李亦傑一人,一旦他當真到此,還不知將受何等刁難。對李亦傑,畢竟相識多年,又算不上刻骨大仇,總是存著幾分善意。至於華山派,同他全然不相所及,是全是亡,也同他無所相幹的了。
江冽塵則是高深莫測,每天不知在華山各處打量些什麼,卻不再到幾人眼前晃動。這三日看似平靜,卻在暗藏的波濤中度過。
到了第四日午時,血煞教徒在朝陽台前集聚,與華山派眾人形成分界,廣場中央放了把藤條座椅,江冽塵獨自坐在椅上,身旁幾名教徒一左一右的搖著蒲扇。日頭升上樹梢,緩慢向上攀移,偶爾聽得幾聲蟬鳴。在華山一眾這邊,陽光灑在身上,卻絲毫覺不出暖意。
江冽塵雙指抵著額角,目光在全場掃視,眼中有幾分疲累。若不是早知他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倒真會對他心起憐惜之意。
一片靜謐中,隻見得火球般的太陽緩慢攀升。忽聽“吱呀”一聲,一旁的偏房門板推了開來,原莊主大步跨出,初時身形隱藏在暗影中,模糊間帶有幾分神秘。而等完全站到場地中央,光芒灑照下,整個人就如鍍上了一層金漆。
江冽塵令人將椅子轉過一角,笑道:“喲,原莊主,今天興致這麼好,出來曬太陽了?”原莊主雖是滿心不耐,強按著性子答道:“我還記得,今天是你所說的限期第四日。”江冽塵淡淡一笑,道:“哦,難為你還記著,多虧你提醒,否則本座倒要忘了。”實則他定是記掛不已,不然也不會嚴加陣仗,在山前專程候著。
太陽轉眼間又躥過了一截枝頭,江冽塵抬眼張望,道:“時辰也差不多了。都給本座去準備著。”身旁立即湧出幾名血煞教徒,衝至華山隊列一側,將眾人各自來了個五花大綁。取出鋼刀,抵在眾人頸後,隻等主子一聲令下,隨時揮刀就砍。這批人都是些嗜血的亡命之徒,到時絕不會稍存猶豫。
沙齊掙紮著叫道:“狗賊!別以為你能得逞!師兄定會來救我們,他會給我們報仇,將你這魔頭大卸八塊!”
江冽塵冷哼道:“你們倒是足夠信任李亦傑,就隻怕他擔當不起。那小子要是肯來,本座隨時恭候。不過麼,他可是出了名的遲到大王,即使加上你們性命,也不會在他心裏多添半點分量。你們還是趕緊死了這條心,趁早為自己禱祝祈福吧。”
這邊正說著話,玄霜從旁取來個短小沙漏架台,翻轉一周,放在地麵。隻見上下兩端各盛著一個玻璃球,中間是一根細長管道,頂端沙子緩緩漏下,初時幾粒砸落,還能聽得同壁底碰撞有聲。不用他做何解釋,華山人眾一眼即知,在沙子完全漏盡時,也即是太陽升到最高處時,就將成為自己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