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三十七之悲憫(1 / 2)

通智自上得華山,與玄霜交手,麵上始終波瀾不驚,最多也不過帶了幾分悲憫,那也是由於渴望拉他回頭的慈悲善念。直至此時,才是徹底顯出愕然之色,這卻與方威死不瞑目的表情有所相類。

玄霜同是麵如死灰,雙腿如同兩根僵直的木棍,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站穩身子。淡淡一拱手,施了個長幼之禮,道:“承讓了。”輕輕咳嗽兩聲,用手背抹去嘴角淌下的一縷血絲,道:“大師果然神功不凡,晚輩……咳咳,勝得僥幸。”

眾人聽他所言,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登時炸開了鍋,道:“魔教妖人果然是生來注定,無論年紀長幼,都脫不了魔性的胎,換不去奸邪的骨!方才分明是你偷奸耍滑,還敢自鳴得意,謊稱自己得勝?”

玄霜氣息已逐漸調勻,冷冷的道:“俗話本就說過,兵不厭詐麼!再說交手之前,可從未講定過不準使詐,何必說得如此難聽?那不過是一種戰略罷了。通智大師空負慈悲之心,卻不知道,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卻也不會自行輕生。戰前未能知己知彼,單此一條,也便注定了敗局。何況這外加一場,本就是給人拿來觀賞的把戲,勝負又有什麼分別?”

另有人怒道:“便是如此,你二人也該當不分勝敗,繼續交手才是,怎可由你一人所言而決?”

玄霜還未等開口,通智慨然長歎,道:“多謝眾位好意,隻是這一戰,確是老衲輸了。方才以淩施主手段,本可直取了老衲性命,但他手下留情,隻割斷了一串念珠。那是身外之物,不足為惜,老衲感念他不殺之恩,願賭服輸,的確如此。隻恨先前空具熱血,渴望能以一己之力,解去華山頹勢,終未成行,是老衲的無能,對不住孟掌門了。”

玄霜嘴角牽扯,剛露出個笑容,體內真氣忽而排山倒海般攪動起來。隻因他所習武藝,盡是七煞真訣中所載的邪門功夫,突遭外界攻擊,內息大亂。終於強撐不住,跌倒在地,這一次當真筋疲力盡,口中鮮血狂噴不絕。外傷尚有可依,然他現今卻是內腑大受傷損,便連自行運功調息的力氣也使不上來,伏在地上,隻是喘息。

這卻又給正派中人落了話柄,叫道:“現在就連瞎子也看得出來,這小魔頭已不行了,通智大師卻仍可再戰。依照慣例,也該判通智大師得勝!”

玄霜剛想開口辯駁,突有大量血水自肺腑急灌而上,自喉嚨湧出,遏止不住,稍一使力,縱然不耗內息,卻也是連連咳血。眾人隻看著他如做戲一般連說連咳,吐血不止,至於究竟說了什麼,則是連一句也聽不清楚,全掩藏在噴出的血水及連番襲來的咳嗽中。

過得好一陣子,場中靜寂,玄霜聲音輕微,極力不牽動腑髒之氣,卻也能傳入場上每一人耳中,道:“著實可笑,原來……原來正派中人,便是一群輸不起……咳咳……輸了仍要狡辯不認的無賴?我早該看穿了你們才是。除去生死相搏,其餘哪一場比武,不是自報出結果即止?你們先前不說,卻在聽過了‘勝負已分’之後再來質疑,晚了……別說是喪失戰力,就算一人身死,那比武的勝利,也仍然是他的。或許你們這群偽君子,該懂得‘言出如山’之意,更何況……還是如通智大師這般德高望重之輩,難道你們要因一己之私,令得他公然失信於人,顏麵掃地?那不僅是一人之辱,對你們全體而言,更是有如,當麵挨了一記耳光吧?”

玄霜未入魔教之前,在宮中便是著稱的伶牙俐齒。而今曆經多番錘煉,在本身邪氣中,又添了幾分魔性,再來辯駁正道中人,更是說得頭頭是道。即使理不在他,也能以三寸不爛之舌,辯得旁人無可駁詰。

此時眾人除歎息之外,再無良策。玄霜淡淡一笑,臉上漸顯出種如釋重負的輕鬆,道:“師父,三戰三勝,我贏了……如何,沒辜負您老人家的期望?……”

江冽塵瞬間喜形於色。不是因徒弟代他長臉,而是因仇視已久的大仇人終將死於自己之手,再不會有何天降甘霖,足以扭轉局勢。冷笑兩聲,道:“我說孟掌門,如今你連最後的靠山也沒了,還有誰會來給你出頭?我勸你趁早留下遺言,給自己誦經祈福便罷。李盟主,你的決心到底下過沒有?別再耽誤本座的時間!你到底是要你的師父,還是這種可有可無的女人?”

李亦傑手背上青筋泛起,麵龐肌肉牽動,就如立時要哭出來一般,道:“你……你定要如此逼我……就算逼到我發了瘋,對你……又有半點好處沒有?”江冽塵道:“此中緣由,本座理應早給你講過了才是。”

李亦傑心知江冽塵為人不可理喻,偏又極認死理,同他強辯,也不會有半點好處。正值欲哭無淚間,孟安英拍了拍他的背,道:“亦傑,師父從未對你說過,所有弟子中,我一向最賞識的就是你。不僅是因你學武刻苦,就連性子,你也是最隨著我的一個。愛之深,責之切,師父往常對你嚴厲,不過是盼望你當得起教誨,來日夠格傳承我的衣缽,將華山一脈發揚光大……你可千萬不要怨怪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