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三十九之罪孽(1 / 3)

順治苦笑道:“此地眾人,個個罪孽比你重。與先前一幕相比,你不但無過,反而是對朕最為忠心者,朕又怎會怪你?”

隨即端正顏色,道:“你來得正好,倒免於朕多走一躺乾清宮……湯少師,你當初是科舉奪魁,這才入朝為官,朕沒有記錯吧?這時間一晃,也過去七年啦……你初時高中狀元,朕未經進一步考核,便對你委以重用,確是看著韻貴妃的關係。但如今看來,朕的選擇沒有錯,你也從未辜負過朕的信任。”

湯遠程道:“皇上過獎了。進宮之後,才知博學之士不勝枚舉,宮中典籍,更是浩如煙海。下官所要學習的,還多得很。”

順治道:“此番令朕感觸最深的,卻是咱們為政多年的弊端。何必拘泥於種族之見,過度束縛了自己的眼界?不論是中原,還是各地番邦,都有屬於自己的優秀文化,否則也不至於傳衍至今,依舊繁榮。更何況同族人未必便會真心待你,異族人未必就不能一心效忠……”

湯遠程喜道:“不錯!下官曾多次向皇上提及,如能真正做到‘滿漢一家’,實乃大清之幸,天下之福!”

順治道:“是了,但現在不少漢人,對咱們滿清都有偏見。這以後,就仰仗於你和耀華多加費心了。你二人年歲尚輕,恰好正偏於一文一武,你們輔佐朝綱,朕能放心。今後的大清,恐怕還要以你們為中流砥柱。對於理政之道,不宜一味墨守成規,卻也不能過於離經叛道……此中尺度,還要你自行衡量。”

湯遠程怔了一怔,道:“皇上……”辭官之言到了嘴邊,見他這一副深切哀痛的麵容,一時竟說不出口。

順治在兩人肩上各自拍了拍,一聲長歎,臉上卻顯出種塵埃落定的釋然,道:“好啦!該說的朕也都說了,接下來,也到了朕該離開的時候了。”眾人麵上均顯詫異,道:“皇上,您……要到哪裏去?”見他神色淒涼,絕不似尋常擺駕回乾清宮的架勢。

順治道:“經曆過這許多事,朕隻覺人生如一場滄桑大夢,浮華轉頭空。夢醒之後,緣分也就盡了。不管曾擁有多少東西,最終都將失去,什麼都握不住。即使貴為天子,仍然無法同生死相抗。朕還記得,年初時的慶典,大家濟濟一堂,何等歡欣,不料此時此刻,已是曲終人散。任何一場大戲,都終將有落幕的一日,有道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朕看破了這世間緣深緣淺,無意再同眾人追逐於粟米之屬,草木之朽。天地廣闊,卻難覓容身之處。聽聞唯有佛法無邊,值得參研之道,僅此而已。朕即日便離宮獨行,尋一家寺廟落發出家。從今以後,靜修參禪,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眾人初聽之下,都是大驚失色,紛紛上前規勸,道:“皇上,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啊!”“皇上,大清國的江山,可離不了您啊!”“皇上……”順治一擺手,道:“朕心意已決,爾等無須多言。”

眾官員仍不死心,似乎多勸一句,就能減少幾分曾參與謀反的罪孽般,一個個說破了嘴皮,順治始終無動於衷,麵色冷硬,一路向前直行。眼看著就要跨出吟雪宮門檻,玄霜似乎忽然下定決心,排眾而出,喚了聲:“皇阿瑪!”

順治並未轉頭,道:“不必再叫朕了。你是個很厲害的腳色,或許其他人都不如你,朕沒有將你列入主犯之一,是因為你跟他們不同。但你也是朕唯一看不透的一個,你要是擁有良知,會比沒有更可怕。相比之下,你幫過朕一點小忙,朕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但是……人總有自私懦弱之時,即使是君王也不例外。從今以後,朕再也不想看到你,咱們的父子之情,自今日斷絕。”

玄霜身子微微顫抖,盡了極大的努力才壓抑住湧動的情緒,道:“皇阿瑪,你不必急著跟我撇清界限。兒臣雖然狂妄,總也有最起碼的自知之明,鬧到今天這一步,難道我還指望你會將太子之位拱手相贈麼?不錯,我還太不成熟,還有許多我不夠了解,也無法掌控之事。但是今天我也把話撂在這裏,總有一天,等我長大以後,我還會再回來,我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說過的話,即使碰得頭破血流,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定會做到!”

順治冷冷地道:“如果你就是要向朕說這一些話……皇位之爭,已與朕無關,你請自便。”